纪苍在学校上方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对面的灯在红色和绿色间变换了七八次,最终还是在面前的绿灯亮起的时候,直行过了马路。
钥匙插在门上,随着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一只老鼠拖着尾巴飞快地窜走。
明明还未入秋,纪苍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还穿着短袖,却还是在开门的时候感到一股凉气。
屋子很小,入门后的客厅只有一个单人沙发和一个长脚凳。除了两样,便没有什么了,连沙发上的书都早已拖给收废品的卖掉。
紧闭的卧室门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些令人羞愤的声音。
纪苍已经习惯了。
关上门,抬脚绕过沙发,掀开帘子去了厨房。
所谓厨房,也不过是把客厅一端约四平米的地盘用半透光的布帘隔开来,摆上锅碗瓢盆。
固定窗旁边就是一个三十厘米的小水槽,外加一米多的灶台,水龙头已经掉漆了,沿着被塑料口袋缠紧的水管还在滴答滴答的漏水。
十几分钟后,纪苍端着一碗只加了生抽的面条坐在沙发上吃。
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房门推开,走出来一个微胖的男人。
男人看到纪苍笑了笑:“小苍,吃面呢?叔叔带你去外面吃。”
纪苍不抬头,只是用筷子挑着碗里的面。
一位穿着小短裙,外面套着高腰衬衫的女性从屋里走出来,发尾有些凌乱,即使三十几岁了却还是一副年轻貌美的面孔。
她抿着擦花的红唇:“小苍这孩子,快叫纪叔叔。”
纪竼辉并不生气,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瓶药递给她:“这是最后的量,吃完就可以准备动手术了。”
女人接住后,纪竼辉就穿上外套,打开门走了。
“小叶,”女人握了握手里的药瓶,走到纪苍身边,把瓶子放在沙发扶手上,轻声道:“如果你不想动手术,我再给你纪叔叔说,你弟弟也是可以继承纪家家产的。”
三年前,纪苍还不姓纪,他叫叶䒙,从外到内都是个女孩。
只是这一切都因为纪竼辉的出现改变了。因为他有钱,母亲迫于无时无刻的催债,她跟男人发生了不正当关系。
纪竼辉的父亲是个老古董,说纪家的家业应该由男子来继承。但纪竼辉只有一个女儿,他的夫人到了四十几岁就已经没有怀孕能力了。
因为与父亲吵架,纪竼辉将车开到了一个小县城,彻夜地买醉,朦胧的视线迷上了叶䒙的母亲——乔慕儿。
当时的她只有二十多岁,比现在还要更漂亮,更妩媚动人,只是过度的恐慌让这位美人显得有些狼狈。
纪竼辉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上了她,真诚的爱意涌上心头来,即使他已经有了一个为他诞下女儿的纪夫人。
纪竼辉没敢让家里人知道,所以他口中心爱的乔小姐实质上不过是个小三。
直到两年的相处让乔慕儿怀上了一个儿子,纪竼辉终于决定,让她把这个生命生下来。
叶䒙的弟弟诞生后就被送到了纪家,由纪夫人抚养。
但纪夫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小三的孩子打乱她的生活?那个女人要是凭借这个孩子,坐上她的位置,已经五十多岁的她和她不满十岁的女儿又该何去何从。
纪竼辉已经忘记了曾经对她的宠爱,忘了曾经他顶着父亲的愤怒,也没有与有难孕体质的纪夫人离婚。
一个小婴儿的奶瓶里装着致命的慢性毒素,被威逼利诱的家庭医生暂时没有声张。
纪竼辉常年不归家,不是在工作就是在柑城那个破旧的小房子里,轻声说着腻人的情话,就连晚上都是宿在乔慕儿家旁边的酒店。
或许是觉得愧疚,一个周五的下半天,纪竼辉回来了。
但纪夫人却不在,又刚好是一月一次的检查,家庭医生将纪夫人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好在医生及时将纪夫人的药换成了蛋白粉,并没有致命的效果。
只是每次纪夫人都会将一颗糖皮的药丸捣成粉末一并混在奶里喂给婴儿压制毒性。药丸单独服用是有副作用的,婴儿吃了两年多,变成了痴傻的状态。
此后,纪夫人不再是纪夫人,而叶䒙也不再是叶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