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睡得格外安稳,以至于清醒已是日上三竿,待穿戴好衣冠刚推开门就被撞了个满怀:“离忧!许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了。”不用说,化成灰我都认得这是云芷。
“陵光上神说你这几天难得睡个好觉不让我打扰你,我可就在外候了好久……”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改日好好补偿你。”
“诶呀这就见外了,喏这是给你带的点心点心。”谈话间她递过来一个纸包。
“这蟹粉酥和云片糕都是特意准备的,趁热吃,下午还有的忙。”我带着她来到了清商轩侧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离忧你是不知道,那天朝会陵光上神难得露面,向执明上神请封。本来也没什么的,但一听是为妖界那一瞬间就炸了锅。”
“底下众说纷纭,要说附和最多的还得是青鸾神君说若是妖也可成神,那往后万物皆可成神,神界不复存焉。”
“很多神君都清楚三界太平对谁都好,但倘若要让生来被踩在脚下的妖从此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还要压上一头,也不情愿了。”
“那天的吵吵嚷嚷差点让执明上神头痛的老毛病都要复发了,还是陵光上神镇住了场子,怎么镇住的?炽翎枪听说过吗,对就是传闻中上古神祇用星宿陨铁铸造的神器。陵光上神转头道噤声无人理会,于是直接一枪擦着地官的发丝将那青鸾神君给捅柱子上了。对付这些人,杀鸡儆猴的法子最为有效。那场面,瞬间鸦雀无声了。只听上神接着道:‘青鸾,逆言行之,不敬主君,是为其一;位列神官,不谋其政,是为其二;结党营私,包藏祸心,是为其三。这桩桩件件,你可认罪?’青鸾气急败坏的说‘血口喷神,这何来的污蔑之言?’结果他还没从柱子上下来,哈哈哈哈跳梁小丑。后面还是上神大发慈悲收了枪给他放下来。执明上神会了意道:此事容后再议,陵光你言青鸾包藏祸心,究竟如何?陵光上神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卷卷宗呈给执明上神,里面全是青鸾与绥阳神君在神界党同伐异在人间垄田敛财的证据。好几位神君差点就着了他们道了。”
“你问青鸾他们咋样了?那一枪直接穿过他右肩羽衣,人倒是没伤着,吓得不轻。陵光上神直接判了他俩一个自废神籍一个堕入饿鬼道,估摸着扭送青鸾往冥界去也就这几日的事了,那冥界之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啧啧啧敢直接在宸极宫舞刀枪的也就咱殿下这么一位了,偏执明上神与监兵上神还能轻描淡写揭过。”
“时辰不早,边走边说。”
“啊好……给我吓得,好几天没敢在她眼前晃怕给我也捅墙上。唉结果昨天还未睡下便接到上神传音让我来苍梧城。是祸躲不过啊……。”
“云芷你啊又背后嚼舌根,不若本座现在就去说与陵光给你也来一枪。”刚出大门我们往声音源头看去看,是一位着天青色缎面云纹锦袍戴珍珠鎏金冠的男子,面如冠玉,可不就是那位监兵上神么?
此刻他正倚着墙,阖眼养神。我俩低着头不敢言语。
正当云芷不知所措的拉我的衣角,那位终于有所动作,背手站着扫了我们几眼:“白……离忧是么?经常听云芷与阿陵说起,奈何前几日要事在身不能当面得见,惭愧惭愧。”
我连忙回应:“不敢当,能让上神挂念乃小妖的福分。”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了话,目光转向躲到我身后快要看不见的云芷:“怎么,云芷神君还需本座三催四请才肯露面么?真是好大的谱儿。”我偷瞄了眼那位,笑得当真是“和蔼可亲……”
“好了,平日里恨不得骑所有人头上做武扬威,一惹祸便缩脖子装鹌鹑,执明要是舍得罚你,早该学乖了。”说罢转身就走。
我和云芷忙不迭跟上,云芷长舒一口气:“再也不嚼舌根了,怎么每次都被抓现行啊?”我:“祖宗积点口德吧……”
许是那位监兵上神只当是玩笑一场,到头来并未见陵光上神皱个眉,今日会谈便结束了。云芷因被喊来与我一同整理,死皮赖脸的要和我住一块,直到两位上神异口同声:“不得无礼。”她才委屈的站好,我只得出面调和:“小妖那还有厢房可供云芷住下,倒是……不妨事。”闻言云芷又去拉陵光上神袖子,眼巴巴的看着她,最终陵光上神还是松了口。得到监兵上神的一个栗子:“你也就会欺负阿陵心软了……”
“随她去吧,哪天若是惹出个大祸我俩一人拖一边给她丢执明面前亲眼看着执明罚。”
“说的好啊,我也有点期待了。”
于是乎云芷欢天喜地地拉着我走了,身后那二位仍在交谈。
“唉年轻就是好啊,我若再减个万把岁肯定比云芷还能折腾。”
“阿兄又说笑,三百年前还说自己正值盛年,要去人间风花雪月看个遍。本来还在想着阿兄没准遇个良人厮守一生,也教我看场《梁祝》。结果呢,才过去三十年便哭着回来说被凡人骗了情一时没想开就投了河。真好一出《金玉奴》”
“诶你……我就说你偷着跟云芷学坏了,现在还来取笑你阿兄了。”
“哎呦我哪敢啊。”
“咳咳,说起来这次回去我可要闭关一阵,估摸着可能几百年见不着人,孟章的百岁生辰礼阿兄便交付予你了,喏这是库房的牌子,银子从我那走便是,你的那份我也一并出了。”
“遵命。”
……
我是在某天早晨接到的旨,册封我为四品神官,封号长卿,名字入名碟。那时距神妖会谈又过去了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