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孟章摇头。
“神为天地所生,而仙为凡人飞升。”
“而开创凡人可飞升的先河之人,便是陵光上神。”
“在我宣布四神渡劫时受了重伤,由我暂代主理三界事务,那些想要争权夺利的老东西们开始一个个跳出来叫嚣。他们自然是不信这套说辞,待到局面即将不可控时,执明上神与陵光上神便出面了,以往一副清高做派神模狗样,如今一下被抓现行,真是可笑。”
“后来便是执明上神昭告天下监兵上神渡劫时生了心魔,失手杀了孟章还重伤了他,清醒后懊悔不已自戕谢罪。自己需下界历劫轮回,往后由陵光上神司三界事务。”
“前脚送完执明上神入了轮回,后脚陵光上神便血洗宸极宫,那一日光宸极宫死在其剑下的亡魂便有八十七位,而后便昭告天下,从今往后,无论人妖,不论出生贵贱,众生皆可飞升成仙。”
“此话一出,逃过一劫的神议论纷纷,可又碍于师傅手中还在淌血的赤霄剑敢怒不敢言。随后云芷将搜罗出的结党营私妄图谋逆的罪证示众,他们这才知道那些刀下亡魂没有一个是枉死。”
“人族的帝王永世忠于神界,而妖族以长卿神君为首听命与师傅。”
“甚至于魔界新主都遣了使者以示衷心。”
“纵使有人不信服,但眼前陵光上神乃执明上神亲口任命,只能忍气吞声。”
“至于为何此事鲜有人知,一则当年死在宸极宫的神为少数,多数在不久后的神魔大战之中陨落。”
“二则当年的神也对此事闭口不言,他们后来的日常接触也能看出师傅的为人处世,于他们而言将这个秘密埋葬百利而无一害。”
讲到这,他也是自嘲的叹了口气。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凡人这话,倒是一点都没说错。”
“师傅执政的那段时间,飞升了不少有才干的仙官,加上师傅暗中处理了一批从中挑拨离间想要搞事情的神,以儆效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警告。渐渐的,神仙成了对所有神官与仙官的统称。”
“陵光上神是天生的君主,雷霆手段恩威并施。”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直到魔界的异常躁动。”
“新一代的魔界之主野心不小,在神陨之事后续探查中我确实发现了一些老东西们与魔界往来的蛛丝马迹,奈何人已死无法继续深究。”
“彼时我们都认为,魔界虽狼子野心,但魔主只有半神之力,而神界有陵光上神坐镇,纵使交战,他们也掀不起大风大浪。”
“我与魔族世子是刎颈之交,魔主日益残酷的统治背离了他的初心,他眼睁睁见着魔主从曾经的正直磊落变成了专横独断之人。他深知战争带来的唯有伤痕与牺牲,屡次谏言无果后,他最终选择与我达成约定,帮我暗中关注魔主动向,他日若是交战双方皆不可滥杀无辜,我应允。”
“你说的世子,可是清泽?”孟章问。
“是,可惜后来我没能阻止战争的爆发,也没能救下他。”
“魔界来势汹汹,突袭了妖族人族与魔界交汇重地,并以屠城的方式阻断了往来通信。幸好清泽的心腹暗中报信,才让我们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
“师傅率兵前往前线,留长卿神君镇守后方,我则带领部分神仙去往凡间护苍生。”
“前线捷报频传,我们都觉得战争可以快些平息,可却不想在鄢城攻城一站中,那魔主凭借秘法炼化了数以万计的活物冤魂,将他们变成傀儡。”
“这些冤魂已无五感,刀枪不入。事后师傅与我复盘战局,推演魔渊之事便是他们所为。”
“师傅当初在魔渊受的伤因过度操劳迟迟不能痊愈,朱雀业火虽能焚化魔气,但师傅在之前的交战中已耗费了太多法力,形势又不容她修养恢复。一时不慎也遭受魔气侵蚀,被迫进入涅槃。他们被源源不断的冤魂包围,前线危在旦夕,阿昭和阿曦以命突破重围带回了消息,长卿神君闻言便即刻前往魔界战场,以身献祭,将亡魂引渡。这才给了神界扭转战局之机。”
“清泽率领近卫开了城门,那魔主大势已去,被师傅一枪毙命。”
我在听闻前线战事已定,与同僚交接好后续重建等事务才匆匆赶往魔界。
清泽作为魔界少主早已被收押,待我寻到师傅时,我不可置信。师傅强撑着刚涅槃的身体与曦曜神君祝融神君商讨着将领的封赏,魔渊事过后她半数青丝作华发,后来执政期间用了秘术掩盖教人看不出异常。如今却是满头白发不加掩饰,转头看向我,眼里满是疲惫的问我想要什么奖赏……”
“我跪了下来,说不图加官和金银,只求能放过清泽。她沉默了很久,才说清泽已自请鸩酒惟愿她善待魔界余下无辜之人。她说清泽留不得,他的身份很尴尬,神界担心他如今日般反水,魔界视他为叛徒。魔主兵败,他不死难以辞咎。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仍想要他留下。”
“见我长跪不起,曦曜神君怒斥我拎不清,问我此等大事怎能如儿戏。最后是师傅说,还有一个时辰行刑,允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我知道,这已经是她的让步了,叩首谢恩。准备离去时她突然喊住我,她说,让我多保重,往后都靠我了。”
“我来不及多想,赶往了世子府见了清泽最后一面,我抱着他坐了一宿,最后被祝融强行带走休息。”
“在鄢城停留了五日,大军修整好也即将启程回白玉京。我接到了师傅护送长卿神君遗体回东海,命我随行的旨意。”
……
“我将战后诸事皆安排妥当再去长嬴宫寻师傅时,阿瑾和阿懿将我拦在殿外,说师傅从东海回来后便昏迷不醒,曦曜神君此前来探望过并让她们向我转述让我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师傅殒命,就由我接管三界。”
“青绥神君由内殿出来,我们几个便围上去问情况如何。他叹了口气道师傅是哀莫大于心死,引得新伤旧疾并发,眼下虽外伤已无大碍,但心病难医。醒不醒的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几日后的朝会后云芷入殿称陵光上神有旨,我便知道师傅已经醒了,松了口气。却又听云芷宣读旨意说师傅神魔大战中身受重伤,无力再处理三界事务,遂封我为天帝。”
“有人质疑,有人反对。后来是曦曜神君与司命星君带头接的旨,他们的态度表明了是拥护我,底下的神仙也都至少是表面上附和。但底下的流言变多了,有说是曦曜司命想要扶我上位再架空我做摄政王;有说陵光上神已死云芷假传旨意……一个比一个离谱。”
“三个月后的登基大典上师傅来了,白发玄衣,瞧着很憔悴。那会礼官刚为我加冕戴冠,是师傅带头行的三跪九叩。我知道她大病初愈,是听到了外界流言,才强撑着来的。大典结束后我在路上拦了她,说一切都好,让她也要保重。她笑着说我懂事了,如我幼时那般想要摸摸我的头,发觉我的个头已经比她还要高一点后,为我理了理冠冕,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