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阿祝十七岁那年，和花荧躺在床上聊到群山和大海。
“阿祝真的想去海边吗？”花荧问道。
“等我杀不动罗刹了我就一直往北走，跨过北面的山应该就能看到海，看到了海就继续走，走到死为止。”
“可是边境有守卫哦？”
“打晕他。”
“到海面上怎么走？”
“我们的内河不是有船在航行的吗？带一艘船过去就好了。”
“你不怕奴斯降下神罚吗？”
“我不信教。反正我就是想去外面啦。”阿祝不相信传说。
011
花荧快辞职了。
花荧正坐在椅子上看书。阿祝隔着一张桌子，也坐在一张椅子上。
“我给你表演一下削苹果？”阿祝在旁边削苹果，能一下子不断皮地把苹果皮削完。阿祝把苹果切成小块装在碟子上，自己用牙签插了一块吃，又递给花荧一块。
花荧望着苹果，问：“阿祝从头到尾都没有症状吗？”
阿祝翘着二郎腿：“可能我要下次才中招吧。”
确定的消息再次被确定。
“花荧，你什么时候走。”阿祝问起。
“待会。”
“我们给你办个欢送会吧？是朋友就好聚好散嘛。”阿祝提议。虽然不希望花荧走，但既然花荧想走，那就高高兴兴地送别她吧。
“……太麻烦了，不想搞。”花荧嫌弃道。
花荧找了无数个理由：作战组平时都要杀罗刹，哪有时间搞这些；搞个欢送会又要花钱，使作战组本不富裕的经济雪上加霜；搞不好自己到时候还会泪眼汪汪干脆赖在这里不想走了……
“为什么一定要……辞职呢？当初花荧知道能够加入作战组时可是很开心的。”阿祝还是问了。
“阿祝，你也想想，在作战组待过超过半年的人根本没有多少个，作战组负责杀罗刹但是工资还不如杀猪的，要不你和我一起辞职吧？”花荧摇晃着阿祝的肩膀，惊慌失措地劝说着阿祝。空间里的“幽灵”已经开始运动。
“幽灵”是一种能给物体施加力度的虫，像幽灵一样于无形中显示力量。
“我……”阿祝正沉浸在花荧的叙述里，还没说完，便感到有人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不，不是人，是虫。
但还是人操纵的虫。
阿祝用手抓着脖子，想要用力地吸入一口气，换来的却是肋部的酸痛，只是啊啊诶诶的叫唤着。
“阿祝你怎么了？”花荧蓦地停止了对幽灵的控制，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恍恍惚惚地拉住阿祝。
阿祝感到脖子上的力度消失了，猛地松了一口气：“……有人……想勒死我。”
“不行，我得找找那个人是谁。”阿祝站起来，背对着阿祝要走出房间。
阿祝默念着咒语，准备好冻住花荧――如果她有什么动作。
阿祝不是傻子。
这里的人只有花荧和阿祝啊。可是花荧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
花荧追上阿祝，牵着阿祝的手，满头大汗地说：“我们一起去海对面吧！跟着我就能去海对面。待在这里是没有未来的！走吧阿祝，你不是提起过你想去到大海的尽头吗？”
花荧真诚地看着阿祝。
“你……脑子烧傻了？”阿祝脑袋空空，没有明白花荧的意思。
“我是对海对面来的！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带你出去，我是来救你的！”花荧抓着阿祝的手，情绪激昂。
“刚才的幽灵是你控制的吧？你到底在做什么？”阿祝额头上青筋暴起，吼着花荧。
“我在……我不知道。”花荧松开了抓着阿祝的手，跑了出去。
阿祝想要去追，面对着错综复杂的大街小巷，不知如何去追。
011
回到地下室。花荧对同伴说：“阿祝识破了我。我失败了。”
同伴嘲笑道：“你一直都这么没用啊。等着受罚吧。”
012
阿祝把花荧的话告诉了作战组的大家。
“难道海的对面是另一个世界？”
“别开玩笑了。”
“不会是花荧的脑子中毒了说出一大堆胡话吧？”
“那奴斯和我们的王算什么……”
大家探究不出什么。
013
黄昏，罗刹在城镇爆发，游荡。
它们把小孩子的皮肉割开，流下血灌进喉咙里；它们扯断正在哭丧的男人的头，踩在脚底，或是像踢皮球一样踢出老远；棺材被撕破，露出了即将入土也无法为安的亡者。
作战组在广场上，四周皆罗刹，黑影在斜阳下长而扭曲。
大家因为感染过流行病，反应慢了不少。
阿利斯特则觉得自己体内的力量正慢慢地流逝，像水从破裂的瓦罐缝隙中汩汩流出。
力量稍微弱一点的队友不是被吃掉就是变成了罗刹，而后又朝向自己的队友。
有的队员被罗刹围攻着，目睹了队友被五马分尸、被掐掉脑袋、被踩在脚底的死状，便把刀伸向自己的咽喉，以求死得痛快。
“见鬼。冷静一下，想想办法……”阿祝放火烧着一批罗刹，但其他的罗刹似乎也会控制虫，火刚开始燃烧便被熄灭。到最后，阿祝甚至无法生起火。
为了防止被咬到后颈和脊椎，阿祝和阿利斯特背靠背周旋。
阿利斯特拼命地想要感应到刽子手，但空间里明明白白的没有能活动的虫了。
于是俩人只能纯粹靠刀战斗。
阿祝刚“咔嚓”地砍下左边一只罗刹的头颅，右脚便被另一只罗刹咬了一口。
血鲜红红地涌出，使右脚无法发力。
阿祝忍着痛把刀插入右脚处的罗刹的后背，紫色的血喷溅而出，溅在阿祝脸上。阿祝刚要拔出刀，左边又扑来一只张着獠牙的罗刹，尖锐的牙齿抵住阿祝的左手臂，用力一咬，嘶啦嘶啦地血管肌肉开始破裂。
空中散发着铁锈味，不知道是罗刹的血还是人的血。
“呲――”阿祝咬牙切齿地忍着痛。
阿利斯特像陀螺一样旋转着砍周围一圈罗刹，一落地又被另一群罗刹围上，自顾不暇。
阿祝面前的四五只罗刹融合在一起，升高，重塑，成为屹立着的大型罗刹。
大型罗刹面色和蔼，低下头，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吊起阿祝。
阿利斯特停止了旋转，踩着罗刹的背和肩膀跳起来，举刀劈向大型罗刹的手指。
钝化的刀口割不开大型罗刹的皮肤。
我是天才吧？阿利斯特看着自己握刀的手。
大型罗刹就蹲在地上，夕阳猩红，天空血色，微风徐徐，飘荡起罗刹低垂的头发。罗刹和手上吊着的阿祝一起，形成黑色的剪影。
阿祝呜呜哇哇地挣扎着挥手，胡乱蹬着脚，也没能挣脱罗刹的大手，反而让罗刹更用力了。
“我就想去海边又怎样！”
“才第一次试就成功了，孩子真棒。”
“不要欺负阿利斯特哦，要好好相处。”
“最重要的是，不管怎样，阿祝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我对你可是绝对公平的。”
“哈哈哈哈――那个老师上课在摸屁股。”
“至少阿祝在我眼里是好人。”
“抱我。”
“活下去――”
……
听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阿祝总算是亲身经历了。
罗刹慢慢地提高阿祝，抬起头，张大嘴，放手，任凭阿祝滑落到嘴里，合上了嘴。
在绝望的嚎哭和洒满呻吟与无奈的血色大地上，阿利斯特拿着钝掉的刀坐在地上。
像一个追逐日落的孩子，在莽原上努力奔跑，向前伸手抓住落日的余晖，大地骤然崩塌，随着翻滚的碎石，孩子坠入无边的深渊。
罗刹挤占着阿利斯特周围仅存的空地，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就这样死去吧。
就这样死去吗？
横竖都要死，不如殊死一搏再死。
阿利斯特握紧了手中的刀，猛地插入罗刹的脖子。刀口变钝，插入需要的力度更大，但无所谓。
就这样杀了一只罗刹，两只……阿利斯特开始被撕咬，一只罗刹拿着手，一只罗刹拿着腿，一只拿着头……
唉，罗刹怎么没动静了？
阿利斯特再三确认，罗刹确实是没动静了。
不管怎样，总算是活下来了……牺牲了阿祝。
那只大型罗刹也静止着。
啊对，阿祝不一定是死了的，一定是这样的。
“抱歉了。谢谢你。”阿利斯特捡了一把死去战友的刀，跳上去割开了大型罗刹的肚子。
阿祝完整地在里面。
阿利斯特把阿祝拉扯出来。
阿祝身上满是粘糊糊的罗刹的消化液，夹杂着自己的血，心跳和呼吸都还在。
阿利斯特弯下腰背着阿祝，走去最近的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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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看书的各位应该不是人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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