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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曜灵挽祈

昭和三年——

正值严冬,浓淡相宜,宛若天地织出青白渐变的锦,枯枝几段刺下细密的针,寒鸦儿只勾连柔曲的线,残灯几点扎出团聋的结。

漫天的雪将大地上的一切覆盖,犹如铺上了一层白色的绒毯,将房屋的瓦顶覆盖,只在屋檐的翘角处稍微露出斑驳的苍黑之色。

南府的与棠院内,精致雕花的檀木床上,一个长相姣好的女人正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饱满的额头上,汗水流向白皙的脖颈,漂亮的脸蛋此刻却扭曲着。

女人眼角的泪蜿蜒流至枕头,鼻翼一张一翕,嗓音早已沙哑,双手紧紧拽着汗水浸湿的床单,手臂上青筋暴起,眼底一片昏暗。

一旁的稳婆伸出满是皱纹的手颤抖地拿起帕子擦拭女人的脸颊,语气焦急:“夫人用点气力啊!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床边的侍女忙得团团转,人声嘈杂,乱作一团。

女人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身下泥泞不堪,淡紫的床单染上血的殷红,院外是大片的雪,院内是大片的血。

雪一直在下着,血一直在流着。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马蹄踏野,刀剑哗剥,将士们的激昂嚎喊。

倏忽间,又望见那位身披甲胄的年轻将军,气势刚建似骄阳,坚毅的目光锁定敌军的旌旗,长剑直指苍穹。

清脆响亮的婴啼划破雪天,稳婆惊喜地叫出声:“生了生了!是个女孩!”

女婴被稳婆抱到女人身边,语气颤抖,竟是要哭:“夫人,您看多可爱的孩子啊……”

贴身婢女觅儿俯下身撩起女人眼前的湿发,而女人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她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她低声开口:“孩子就叫南祈,祈福的祈,魂祈梦请的祈,小字叫泠泠,泠泠淙淙的泠。去写封信,不要送去漠北……”她急促地喘息,艰难地说着:“信里写,这辈子,柳家小女棠之与南峙将军缘分已尽,得有一对兄妹,多加爱抚,祈愿将军,凯旋而归。”

她缓缓合上眼,全身没了力气,声音沙哑却温柔:“待重结,来世愿。”

觅儿捂着脸蹲下去,侍女们低着头抹眼泪,房间内响起低沉的抽泣哭声,稳婆喊着:“夫人!”

院外飘着棉絮似的雪,覆盖着那棵西湖海棠,院内那个漂亮女人,在这个凛冬,失去了生命。

漠北的营帐内,南峙昂然端坐,正与副将琢磨着作战计划,一袭铠甲英姿飒爽,俊朗的样貌认真严肃,骤然间眉头紧锁,莫名咳出一口鲜血。

立于身旁的副将紧忙上前询问,南峙伸出手阻挡,掏出铠甲里的西湖海棠香包,做工精致漂亮,金线绣满娇美的海棠,淡淡的花香萦绕鼻间。

他的眼底现出喜悦与温柔,转而又化为如冬日般冷漠:“早点干掉这群该死的匈奴,早点回家。”

严冬的天,燕京的雪。曾经羡煞旁人的南峙夫妻,曾经的琴瑟和鸣,已化作棉絮,为这个寒冬谱写出一曲悲凉凄惨的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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