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这个世界快两年了。在失去母亲的这段日子里,每当想起母亲的时候,难过的情绪就会涌上心头。思念中,也会夹杂着一些愧疚,觉得她老人家活着的时候,作为儿子的我,没有做到“尽职”,觉得自己是个不孝的人。见到同龄人母子团聚的画面,羡慕之后又常常使我陷入惆怅。
父亲是一名单位退休人员,晚年的母亲不必为衣食住行担忧。但是,母亲对金钱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望,常常招致我们这些晚辈嘲笑。
母亲的“财路”主要有三个途径,一是来自父亲给她日常用度的结余。母亲办完事,手中常常有一些结余,她日积月累,聚沙成塔,母亲就有了自己的“小金库”。二是晚辈们的孝敬。她的侄女、外甥女、女儿等晚辈与她见面的时候,常常会给她一些钱,叮嘱她“注意身体,买点喜欢吃的”,其中要数她的女儿——我那个远嫁上海的妹妹蒋美芳给得最多了。妹妹不能长伴左右,就用钱来弥补。实际上,老人更多的是希望子女的陪伴。妹妹曾经多次将父母带去上海,他们到了上海,不熟悉那里的环境,也听不懂当地人的方言,每次都是住几天就嚷嚷着要回来。三是“赌场”的“抽头”。周日,我们兄弟三个常常会到父母亲住地,陪着父亲打打麻将、打打扑克。母亲是忠实的观众,堪称“铁粉”,几乎是寸步不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论是谁麻将自摸或者打牌时当地主过关,都会自觉地让母亲得点“喜钱”。即使母亲在患脑梗之后,“铁粉”的本色依然如故。为了照顾她,让她早早休息,我们会提前把她的“份子钱”给了,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母亲对于金钱的占有欲除了人性中的“喜欢”以外,实际上有着另外的目的,那就是接济亲友。谁没有长辈、同辈、晚辈?母亲虽然也是七老八十的年龄了,她自然也有自己的长辈、同辈、晚辈。长辈、同辈生病或者其家里遇到红白喜事的时候,母亲常常会在“来往”的数目以外多给一些。她的两个姑姑,我们称呼“徐大姑奶”“耿二姑奶”的两个老人,就是母亲重要的牵挂之一。与晚辈们见面的时候,母亲也会悄悄地“给钱”,虽然是“小恩小惠”,但是足以令这些晚辈感动。
我的小家庭曾经遇到变故,孩子也多。与两个兄弟比较,我的经济负担是重的。母亲在背地里常常塞钱给我,甚至瞒着父亲。起初,我拒绝,羞于接受母亲的帮助。在与同事们聊天后,他们建议我收下来,说是母亲心疼我,觉得兄弟中数我负担最重。于是,我从此决定收下母亲给的钱。
母亲给我的钱,我是舍不得随意花掉的,基本上都用于买书了。
我喜欢看书,喜欢藏书,尤其是文学和历史一类的书籍。在我用母亲给我的钱买书后,常常会在这些书的扉页写上:某年某月某日,得母亲给某某元。某月某日,在某地某书店购《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等书某本,共计某某元。
这些书,在我的藏书中不会低于五百本。母亲去世后,见到这些书,起初心中有些酸楚,后来慢慢变成了温暖,继而母亲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有生之年,我不打算将这些书卖掉,打算留给我的后人。
我将其中的一本书,就是作家张洁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放在书桌上,常常浏览,仿佛这本怀念母亲的书同样可以表达我的心声。
母亲塞钱给我的初衷肯定是让我补贴家用,自然不知道我用这些钱去买了书,不知道母亲是否理解我的这些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