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先父生前爱戏,也一定尊崇先生所为。”白衣握着茶杯,倏尔缓缓放下。
“老爷来此看戏,小生将气氛搞的如此凝重,倒是我的不是了。”
“好说,好说。”付清重新坐下,“有一人聊天解闷,倒也不是坏事。”
“只是你我投缘,不当再以主客相称。”付清敲了敲桌子,“现在可是民国,可没那么多腐朽的规定。”
“老爷说笑了。”白衣蹙眉,“中国人向来讲究规矩,无论民国还是大清,规矩都不能乱。”
付清笑笑,没说话。
戏楼中,偶尔有人往返,或手持一方木板,或抱着一袭戏服,皆神色匆匆。
付清瞥了一眼白衣,虽然他仍旧捏着手哼戏,目光却不在远处,他似乎一直盯着来往的人群,仿佛在思索些什么。
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墙角有水渗透进屋,没有人注意到,正慢慢蔓延着。
肆
“我和这些孩子并不是把你看作天神,才坐在这祭坛前求你,我们是把你当作天灾和人生祸患的救星;你曾经来到卡德摩斯的城邦,豁免了我们献给那残忍的歌女的捐税;这件事你事先并没有听我们解释过,也没有向人请教过;人人都说,并且相信,你靠天神的帮助救了我们。”
老祭司跪在台上,满面沧桑,他兀自说着,他的面前站着俄狄浦斯王。
被百姓拥为救世主的王。
身边的人紧盯着舞台,皆大气不敢喘,忽然一声雷鸣,那王昂着头,仿佛君临天下:
“我从来不信什么神谕,所谓神谕,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理由。”
雷鸣声后,舞台的帷幕缓缓落下,又恢复了平静。
陈柯羽皱眉,听得旁边人细声,“那俄狄浦斯,那位王,最后还是要,杀父娶母,他不信神谕,终履神谕。”
那人指甲很长,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所以我们也一样,不信神谕,终履神谕,陈小友。”
陈柯羽的肩似乎被谁掐住了,卡得很紧,也很僵硬,他转不过去,看不到是谁在说话。
“老爷,继续看吧,戏剧还没有结束。”
伍
戏楼再开时仍旧摩肩接踵,听说老板为了弥补前日未开的遗憾,为大家安排了两场《白蛇》,一时间,街上张灯结彩,大摆宴席。
付清仍旧踩着点前往,道路上皆是已看完一场《白蛇》议论纷纷的戏民,摇摇晃晃,嘴里还念叨些什么,一身酒气。
付清加快了步伐,行至戏楼前,听得楼中人唱:“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面对这好湖山愁眉尽展,也不枉下峨眉走这一番。”
此乃许仙之词,带着付清很喜欢的书生气。
只是不知为何,门票从一枚大洋涨至两枚,听出门的人说,戏楼中装饰华美,佳肴可口,戏曲动人,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付清依然寻着自己的角落里坐下,点了杯茶细细听戏。
前几日角落里落下的雨滴已经被清理干净,只留下很小的一块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