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晚上，专属于夏日的那份燥热已经被晚风吹走了大半。

和外面的嘈杂不同，病房中静悄悄的。

裴笙翘起只腿，点进标着”妈“的聊天框，看着上一次联系还是在半年前，他抿了抿嘴。

又向左滑动，从通讯录中翻出了另一个写着“爸”的头像，点进去，看着时间更为久远的信息，他无意识地上下滑动着，而手机屏幕也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翻动，聊天内容大多也是客套的寒暄。

裴笙不愿再看下去，推出后锁了屏，看着黑屏后的手机屏幕上映出的自己的脸，裴笙静默地看着自己的眼睛，随后移开视线，抬起头，看着刚刚换完药，吃过饭又睡着了的奶奶，用目光一遍遍描摹着奶奶的身影。

晚风透过纱窗吹进来，吹起裴笙的衣角，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顺着风吹过来的方向看去，看见了半开的窗子，他又挪回视线，看了一眼奶奶，随后放下腿，悄悄起身，轻轻把窗子关上。

他走到另一张床上躺下，病房里没开灯，但裴笙也没有把窗帘挡上，洁白的月光透过玻璃洒下来，月光和影子在地上成了副水墨画。

裴笙丝毫没有睡意，他就着黑暗和此刻的宁静，任由回忆把自己拉进漩涡。

他又看到了他的小时候。

他看着刚上幼儿园的自己正被妈妈抱在怀里，两个人都笑得开心，裴笙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浮起了点笑意。

可画面一转，他又来到了他小时候最讨厌，也最害怕的场景，他看着刚上小学的自己在自己的房间里把用手扒着门框，伸出脑袋看着父母争吵。

他又看见原本恩爱的父母撕破脸皮对彼此说出最不堪的话，看着他们一次次头也不回的摔门离去，看见了在车里坐着看着父母离婚证而哭泣的自己，看见了在父母离婚后寄人篱下的自己。

裴笙只是站在一旁，静默着，看完了自己支离破碎的童年。

突然，他听见了细细的哭声，他皱了皱眉，却还是抬脚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看见了坐在一堆凌乱书本中抱着膝盖哭泣的自己。

那个小孩也闻声抬头，眼圈和鼻子都红红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问裴笙，：“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裴笙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的天花板。

他伸手在旁边摸到手机，举起来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多。

他猛得吐出口浊气，将胳膊盖在眼睛上。

又梦到了呢，裴笙无奈地想，随后又想到昨天繁锦帮了自己，缓缓坐起来，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身上的衣服也因为睡觉的时候没脱下来变得有些皱巴巴的。

裴笙出去买了份早餐回来，又管护士站借了纸和笔，给奶奶写了张纸条一并放在床头，然后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在裴笙走在街上的时候，他想说给繁锦买点什么，可时间太早，好多店铺都没开门，于是只能作罢，先赶去上学。

繁锦刚刚放下书包，就看到裴笙从后门进来。

她挑挑眉，随口打趣了他一句，“哟，舍得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