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苏冉被押在夹板上，他的脸紧紧贴着船板，以一种奇怪变扭的姿势面向大海。蔚蓝的海一望无际，海水颜色由浅变深，一层层的海浪追逐淹过对方，气势磅礴。浪声一声接过一声，仿佛化为一个深渊大口，把人的骨头嚼得稀碎。

　　大自然是伟岸强大的，人在面对强大的自然世界弱小的不值一提。这是苏冉第一次这么直观恐惧大自然，他也意识到自己如此渺小，不论什么生物，只要掉到里面绝对没有生还。

　　苏冉缓缓回过头，他仔细看着身后一张张的脸，他们穿着如此明艳，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充满兴奋愉悦。他们病态的目光搜刮他全身上下，在寻找值钱的地方。

　　随着苏少舟命令一声下达。一群人猛的涌上来，他们手忙脚乱的想抓住自己想抓的部位，疯狂的模样已没有当初的优雅。苏冉在他们快碰到自己时奋不顾身往前纵身一跃。

　　他的身体翻滚猛的撞到一个钢杆发出一阵沉重的响声，而后从夹板和钢杆之间的缝隙里“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深蓝色的海像一张血盆大口把苏冉瘦弱的身体吸了进去，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而后又开始惊呼，他们似乎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局面。

　　苏冉已经听不到了，他在跳下去的时候想了很多，既然不能自由活着，那就自由的死去。冰冷的海水透过他的身体，咸咸的海水涌入鼻腔，氧气随着身体往下沉而逐渐消失。

　　太难受，太痛苦了，清醒的死去是最绝望。

　　海水好冰，好黑。苏冉的泪水与海融为一体，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他的四肢痛苦得抽搐。

　　原来跳海这么痛苦，苏冉静悄悄地想，不流伤口的死是最痛苦的。

　　苏冉在闭上眼睛前一刻，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好像是人，又好像是鱼。管他是什么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他彻底的闭上眼睛。

　　当苏冉再次睁开双眼，一对大波浪正面对他，他的头都贴着对方，视觉冲击太大，苏冉猛的推开对方爬了起来。

　　被他推开的人闷哼一声，虚弱的躺着。苏冉听到这个声音，定情一看是一个女鲛人。她有一头莹白色的长发，容貌艳丽，尾巴呈现一片金皇，鳞片在水光下发出耀眼的闪光。

　　可惜她的尾巴被咬掉一半，伤口狰狞。苏冉的目光上移停留在她的小腹上，微微鼓起形成一个不自然的弧度，苏冉再看一眼她的手和身形都过分瘦小。

　　只有肚子是肉最多的。看来是怀孕的鲛人，苏冉面对这个比自己还虚弱的生物卸下了防备心。鲛人奄奄一息看着他，叫他走进点，苏冉原本不想靠近她，毕竟他们是第一次见，是陌生人。

　　但是他的心却本能的靠近她，苏冉想不明白，当他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扶上对方的腰。

　　鲛人告诉他，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她想把自己的孩子托给他扶养，她可以把自己的内丹给他，让他继续活下去。

　　鲛人的手颤抖的抚上他的心脏处，苏冉顿时感觉到一阵暖流，他全身上下的筋骨舒展起来。苏冉默默的看着她美丽而虚弱的面庞毫不犹豫答应了她。

　　他还不想死，不管以什么什么方法什么身份活着。他都必须活下去。

　　苏冉慢慢帮鲛人打理头发，在最后几天里他一边听鲛人讲话一边感受到鲛人体内腐烂味越来越重。

　　鲛人告诉他她的族群与其他族群争夺海域，他们失败了被赶尽杀绝。她的丈夫为了保护她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她也在一路上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她只希望苏冉可以保护他的孩子，也希望为他们族群留后。

　　苏冉心无波澜的听着，他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他满心满眼只有劫后余生的窃喜。

　　又过了几天，海上起了风暴。鲛人没有挺过去，她把卵产了下来躺在苏冉的怀里。苏冉抱着她躺在一群巨大珊瑚中间，看着头顶上的狂风暴雨。

　　苏冉帮她理最后一次头发，放开了她，看着鲛人残破的身体被海洋带入更深处。他拾起地上的一堆卵，往珊瑚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