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傅忝来得很快,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衣服还是那套,头发有些凌乱。
唯有那双看到崔嘉熙时才会发亮的眼睛,它笑着对他说没事。
“你是不是傻啊你!我跟你没关系你干什么来了!!”
“哥我没事。”
那人极为羡慕的拍手叫好,“你们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
白傅忝将一个文件夹扔过去,“大伯,你来晚了。”
那人表情微变,接过文件夹打开,眼神随着文字来回扫射,开始逐渐变冷。
“你!你父亲一辈子的心血…”
“大伯也知道那是我父亲的心血,跟你们怕是没有多大关系。”
那人将文件夹大力扯烂再用力掷在地上,“白傅忝!你真狠!我看你下去怎么见你父亲!”
白傅忝依旧淡定自若:“他这些年挣得钱太脏,我只是在帮他赎罪,他应该感谢我,”
“大伯也没少帮他助纣为虐,然而他现在死了,大伯反目争夺,到头来,不也是什么也没得到?”
白傅忝走过去给他松了绑,替他揉着手腕:“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白家,大伯涉嫌绑架,作为晚辈也不能见死不救,还希望大伯能改过自新,出来依旧是一家人。”
“你!你竟然敢…”
他将那人的表情收进眼底,“可大伯不听话,偏要去碰不该碰的东西,别怪我。”
那人已经无所谓了,“小辈里就你不显眼,却是最狠的那个,”说着从一旁拿过一根钢筋在手里把玩。
“既然你已经报了警,那就趁那些人没来之前,咱们先做个了断?”
白傅忝眸光微沉,将崔嘉熙护在身后,“找个地方,躲好,”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就应当自己解决,你在这里我怕你会受伤。”
崔嘉熙大脑飞速运转,转身二话没说就跑了。
白狼嘲笑说:“你看上的人也不怎么样?是个贪生怕死的货色。”
白傅忝笑了两声,“真是辛苦你了。”
崔嘉熙七拐八绕从厂子里跑出来,这是市郊,连个过路的人都没有。
面前两条分叉口,来不及过多考虑,随便选了个拼命的跑。
跑了将近一公里,崔嘉熙实在跑不动了,呼吸道疼得厉害。
每当他跑不动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浮现出白傅忝的影子,他没时间耽搁了。
终于看见前面有辆车,不要命的就跑过去拦截,“帮…帮帮我……”
步子虚浮挪到窗户边,累得头晕目眩。
那人将车窗降下来,问:“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崔嘉熙忙不迭点头,“帮我…帮我报警……快!”
那人见状不敢推拖,“好好好,你先上车吧。”
“谢谢。”
那人递给他一瓶水,崔嘉熙连拧瓶盖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在那人心眼不坏。
崔嘉熙猛地灌了整瓶矿泉水下肚,体力渐渐回升。
“你是怎么了?”
“他们什么来?”
崔嘉熙满脑子都是白傅忝,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白傅忝不会报警,他之所以让他躲远点,他是想彻底跟那个人做个了结。
“这里有点偏,他们快的话也要二十分钟,你先别急。”
人命关天,他怎么能不急?
崔嘉熙慌乱得四肢颤抖,头皮直发麻,不停地向外张望。
“怎么还不来啊?!”
“你别急……哎!别哭啊…”
那人兴许还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他也开始慌了,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崔嘉熙不敢想象那种场面,万一白傅忝受伤了?再或者他运气不好死了呢?
想到这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
“都怪我!我没事瞎跑什么!!”
那人将抽纸递给他:“别哭了,到底怎么了?你……”
想说却又不敢说,经过内心一番挣扎,还是将心里疑惑说出口:“你这是被人侵犯了?”
崔嘉熙听到这话抽噎得更严重,“别说了!”
那人吓了一跳,还真是啊!这年头世道真是乱的很。
终于熬过了最煎熬的十五分钟,警察来了。
崔嘉熙再回去时正巧就看到白傅忝躺在地上,白狼拿着匕首狠狠刺下去。
“不要!!”
白狼身子遮挡了多半,只看到白傅忝身子颤了下。
崔嘉熙腿软得走不成路摔在地上爬过去,晃着他又不敢去触碰,“白傅忝!你要是敢死我就立马去找别人了,我就不要你了!”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白傅忝满手的血,努力向他伸出去,想摸摸他的脸,可突然又意识到,他很喜欢干净,手又重重垂下去。
崔嘉熙接住那只手,毫不犹豫地贴在自己脸上,“白傅忝你糟蹋了我你就想一走了之啊你!”
“对不起……我死了,就没有人再强迫你了…”
崔嘉熙没忍住开口大骂:“你傻逼啊你!”
“是我毁了你的人生,不该让你平白遭受这些,对不起……”
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彻底听不见。
崔嘉熙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不小心扯到了针眼,“嘶……”
旁边那人见他醒了,赶忙问:“好点了吗?”
“白傅忝呢?”
那人愣了一下,“就是跟你一块来的那个?”
崔嘉熙点头,“嗯,他在哪?”
“他在隔壁,哎你别拔…”
崔嘉熙拔了针就往隔壁跑,病房里除了空床还是空床。
他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对收拾被褥的护士问:“这个病房里的病人呢?”
那个护士看他这样子像是这个病房里病人的家属。
“他啊,昨晚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节哀顺变。”
脸上痒痒的,崔嘉熙胡乱揩掉,又问:“他死了?”
“嗯,年纪不大的孩子。”
“不可能…”
“哥?”
崔嘉熙以为出现了幻听,不敢回头,生怕回头连带声音都会消失。
直到有人拉住了他的手,又说:“哥,你走错病房了。”
声音很真实,转头看向那人,眼底又开始湿润,鼻子酸的难受。
他笑着替他擦拭着眼泪,“哥多大了,怎么还哭鼻子啊。”
崔嘉熙抓住他的手,温度也很真实。
“嘶!疼~”
他低头一看,白傅忝的手被包成了粽子。
“你不是…”
“我只是想逗逗你,他刺偏了,那时用手握住了匕首,没有大碍。”
崔嘉熙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他傻,“你傻逼啊你!”
白傅忝伸手将他抱在怀里,附在耳边轻声说着:“哥哥,我很爱你,怎么会舍得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崔嘉熙用两根手指小心捏着他的手,问:“疼吗?”
白傅忝笑得很欢:“疼。”
“疼你还笑!”
白傅忝抚上他的脸,“我心疼你,他不该打你。”
“我没事。”
“哥,我们回去吧,回家。”
崔嘉熙笑着点头:“好。”
白傅忝透着窗户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崔嘉熙跟那个人在门口说话,看起来关系很好。
“这次还要谢谢你,都怪我太唐突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那人笑起来竟与江禹有着几分相似。
“我叫姜堰,很高兴认识你。”
“崔嘉熙,你好。”
见二人聊的热火朝天,丝毫没有结束的迹象,白傅忝心里很不舒服。
甚至后来还掏出了手机。
“这么快就加上好友了,真是个小白脸!”
终于,崔嘉熙朝他摆手告别,“有时间请你吃饭。”
“好。”
崔嘉熙目送他走远,刚转身就与他撞在一起,“你干嘛?神出鬼没的。”
“你干嘛加他微信?”
崔嘉熙有些微怒:“人家好歹救了你,别这么忘恩负义行不行?”
“我看那个小白脸跟你有说有笑的,我心里不舒服。”
崔嘉熙丝毫不想理会,抬步往里走。
“哥!你不喜欢我了!”
崔嘉熙看他噘着嘴站着像个怨妇,没忍住笑起来。
“你还笑!”
“好好好,”崔嘉熙退回来牵住他的手,“进去吧?”
“这还差不多。”
刚走没几步,何念真突然回来,着急火燎地跑过来牢牢抱住崔嘉熙。
白傅忝满脸黑线,大力将他推开顺势将崔嘉熙护在身后,“你做什么?!一来就抱我男朋友,是不是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何念真气息还未停歇又听到这么晴天霹雳的消息,看着白傅忝又回头看着崔嘉熙:“啊?!”
崔嘉熙给了他一拳:“滚进去!”
白傅忝死死瞪了他一眼,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
“你跟他……”
事情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嗯。”
何念真失落感在眸中一闪而过,“那江禹…”
“江禹是江禹,白傅忝是白傅忝,我分得清楚。”
“嘉熙,是不是他逼迫你的?”
崔嘉熙不会安慰人,有些肢体接触又怕白傅忝多想,思来想去还是拍肩膀看起来关系更铁一些。
“放心,是我自愿的,我不愿意谁能逼我啊,今晚留下来吃饭吧,咱们也很长时间没见了,好好叙叙旧。”
何念真笑得很勉强,“不了,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将行李从地上捡起来,走了几步,顿下回头对他说:“如果当初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会给我一次机会吗?”
崔嘉熙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当初他没有开玩笑,说不定会是另外一番模样,可现在已经晚了。
“兄弟!你说什么呢?”
何念真自嘲得笑笑,点点头:“好,祝你幸福,我走了。”
“嗯。”
何念真走了,他觉得心里空出来一块,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们是初中同学,那时的何念真就已经到了护崽子的地步。
那时候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他,可他就是不承认。
崔嘉熙喜欢粘着他,却不敢开口提喜欢,他想让何念真亲口说。
没遇到白傅忝的时候,他就一直等,可何念真总是与他若即若离。
现在,那种喜欢已经变成了友情,但愿他也是。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离别,让他明白了生命的薄弱,虽然死亡是不可更改的节点,死亡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再次回到最初的起点,他仍是一个人,跌坠无尽的黑暗中,过着自导自演的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