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已经一年了。这个破庙,我呆了七天。曾经的锦衣换成了麻布,朱翠首饰成了插在发髻里的孤零零的木钗。现在,这条红线手链也不觉得突兀了。
也是这一路,我才更深刻的明白尊卑的差距。或许只是一件我并不多珍惜的衣衫和宫人都没抢走的钗子,竟撑着我逃了一年。
我又退进庙里,果然不过一会,雨淅淅沥沥地下。我在每个地方停留的都不久,所以现在大概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时间推移,路上没有了流民,百姓生活也安定了,我大概也明白了,我的齐景,不在了。
父皇母妃果然是对的吧,齐梁的君主确实是一位好君主,原来齐景的百姓在他的统治下,安居乐业,我这一路也甚为欣慰。
可惜,他也找不到那玉印,不过这样的君主,即使没有玉印也会可以成为世人认可的天下共主吧。我思来想去,终是觉得,或许我该回去一次了。
这一次,就算是被当做前朝皇储处死,至少我也知道,齐梁的君主,能够善待百姓。
第二天一早我又沿着来时的路向东走去,又是那个客栈,那个慈祥的老奶奶。
再见我有些讶异
阿婆姑娘是没找到投奔的亲人吗?你这小姑娘一个人赶路可不行啊,要不,留在阿婆这里当个帮手吧?
阿婆阿婆老了,只能管你的三餐。你生得貌美,别被歹人盯上。
阿婆说着就想来拉我的手,我没甩开,只是笑着拒绝了。曾经我虽享有琼华美人的盛名可久居深宫,整个齐景,真正见过我的人其实不多。
出门买了些干粮,我记得再往东,就没有这样的客栈了。回来路上,却偶见几个乞儿,他们脏脏的脸上一双眼睛,怯生生地不敢看人,我蹲下来,将干粮分给他们。
他们伸着小手来拿,几个男孩子吃的狼吞虎咽,女孩子有点放不开,但只有一个小女孩没有拿,我撕下一块饼递给她,她还是拿了,我看着她的小脸却发现她满脸泪痕。还未等我伸手擦拭她的脸,就感觉被人捂住口鼻,数秒后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一片黑暗,夹杂着低低的啜泣声,我的手与身边许多女孩子的手用粗壮的麻绳,挤在颠簸狭窄的黑马车里。
我安抚哭泣的女孩,才发现一车的女孩,有如我一般被乞儿骗来的,也有被自己父母卖来的,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还好,那一条不起眼的红线手链没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我松了口气。
突然,车停了,第一个人被牵下了车,我问旁边的姑娘,我们要去干什么。她看着我,生无可恋
貌美女子被卖掉,做丫鬟,或者做姨娘,被卖出去,一辈子都只能是奴籍了。
说完又低低地捂脸哭起来。却引起了排首男人的不满。
为首壮汉哭什么哭,你爸妈都把你卖了,去当个姨娘可不比现在快活?
男人声音粗犷,引起街上不少人的注意,我环顾四周,发现这竟是街市,而周围的人好像见怪不怪。
我扫过楼上茶馆,有人探出头来,却与一位瞟向窗外的公子对上视线,我感觉熟悉,停了一秒,又觉得不可,往别地扫去。
可我看见那人,端起茶盏的手愣在空中忘记端向唇边,眼里惊讶和惊喜交织闪现。
我跟着一列人,打算走,我知道我逃不掉,若是被卖做丫鬟,我就只能努力找机会将红线手链送出去。
如若成了姨娘,那便只能将手链藏好,再自我了断,也算保全齐景王室的脸面。
我叹口气,又望向天空,多辽阔的天啊,以后,只剩四四方方的一块了。
突然一个小厮对着为首的男人说了句什么,那男人佯装为难,终于在接了一锭金子后,喜笑颜开地将我的绳索递给小厮,小厮却不急着牵走,只是解开了我手上的结,将我引进刚刚的茶楼。
说是小厮,但他言行举止有礼,衣衫平整,更是一般纨绔的公子所比不上的。到楼上雅间前,伸手请
小厮姑娘请进。
我一伏,推门进去,果然是与我对视的那一位公子。他无疑是俊美的,清风霁月,玉树临风,一切美好的词用在他身上似乎都不为过。
只是,我的眼神始终没离开过的,是桌上一个精巧的木锁,虽是个玩物,但我绝不会认错。
那样巧妙的机关,我收回视线,深深呼出一口气,我知道,那个有趣的人,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