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刚上初二那个冬天,县城下了一场大雪。
那个时候学校放月假,离期末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乌泱泱的人头挤在学校的几个大门,一群群人下着台阶,像被冬风吹拂的波浪。
突如其来的大雪,让大家猝不及防又喜出望外,没有谁打伞,大家时不时把头仰起看。
拿着伞的同学却把它一股脑往书包的侧包塞,腾出手来接雪;住校的同学拿到手机就开始拍照,手机镜头被化了的雪覆盖住,拍出的照片一片朦胧模糊……
徐矫也合上了书,顺着人流向前走。
盛泠眼看要跟不上了,扯了下徐矫的校服袖子,两人并肩走后又开始无言。
“有点想看烟花。”
“烟花禁了好些年了。”徐矫语气有些淡淡的,好像也有些感到遗憾似的。
张掉拿到手机就开始打游戏,他突然“啪”的一下关了手机,“领儿,明天我们去放烟花?”
“正有此意!”
“行行行。”
晚上的时候,张掉在他们自己建的同学群里发了个视频。
“兄弟们,本来想着去老妈铺子里拿点烟花咱们偷偷放,结果吃完饭她说明天要把我手机收了呜呜呜呜,说要考试了好好复习。”脸颊上俩竖泪痕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宋涵:真哭假哭啊
张掉:肯定假的呗,当然烟花计划可以再挣扎一下,我妈说城南那边有个老广场可以放,没人!!
后来月假过完,雪也下完了,“烟花计划”也就此落空。
再聊起这个事是考完后第二天,盛泠看见群里乱刷表情包的有些没兴致,考前连着几晚上熬夜看书,现在作息还没调整过来。
盛泠:在干吗
徐矫:在对卷子答案
“我服了。”盛泠想把手机扔进沙发缝里。听见有小孩在楼下玩摔炮。
他突然站起来,衣服“呲”的一声随着动作发出声音。
——“张阿姨,烟花打折买不?”
“领儿!——妈,我同学——今天送你了!”
“不不不,标价四十?我买俩。”
张阿姨还是一口咬定绝不收钱,她说:“对了对了,看你——前些天来买烟花的有点像你那个同学……”
“宋涵?”张掉猜道。
“这是个女生名字吧,人家是个男的。”
“多久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好像姓除……除什么来着……”
盛泠刚把八十块塞在柜子上的红包下:“徐矫?”
说完连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我靠,真的假的?”张掉说。
“对对对,就是。”
张掉满脸不可置信,椅子差点往后一扬摔了。
盛泠拎着烟花和一些路上买的摔炮一直在想:徐矫买了烟花?还是考试前买的?——居然不叫我一起放!!!——我也不跟他一起放了!!——但是,万一,他家长叫他买的?
徐矫下午来找他的时候才发现盛泠不在家,开门的是他妹妹盛清。
“他手机都没拿,傻缺。”
“哦,那我等下他。”
“徐哥,你找他干嘛?”
“放烟花。”
“我也想去!”
“就不让你去。”盛泠回来了。
“你也买了?!不一起你总得给我点吧。”
“行行行。”
于是盛清拿了些烟花和烟花棒,跟邻居小妹妹去放了。
盛泠想着去城南那边看看的,徐矫说那边被查了,去不了。
于是他俩走了几公里到了一个特别偏僻的旧游乐场,盛泠让徐矫看着东西,自己去“开辟道路”,将几个废弃的麻皮口袋拖在一边,腾出了些地方。
盛泠问他怎么找到这地的,徐矫说听别人讲的,不过盛泠一眼就识破了,他个“孤僻”少年一天天身边有几个“别人”。
倒确实不是徐矫听别人讲的,在考试前的那个月假,他就去了张掉说的地方,那里放得人太多了,所以在星期五放学的晚上就被举报了,现在一股烟花味还贴上了标识。
后来徐矫挤着时间,又出去找了好几趟,才找到这里。
“滋滋滋——”烟花棒开始炸出花火,照亮了这篇空旷的地,才发现地上贴着卡通贴纸,旁边是颜色暗淡的旋转木马,四周安着彩灯——被灰布满了。
“谢谢昂,没想到还是你帮我圆梦哈哈哈。”
“我们放烟花吧。”
烟花升空,砰的一声,滋滋的响,一瞬间,黑天被烟花映亮,绚丽又缤纷,像星辰一样布满了天空,徐矫看了一眼盛泠,他眼睛亮亮的,满天的星落在他眼里了几颗。
盛泠拿出摔炮,一连丢了几把,后来他发现装烟花的袋子不见了,然后徐矫就拉着他跑,发现是他提着袋子。
“喂!干嘛呢干嘛呢——”手电筒的灯光在闪。
“知不知道不准放!”
两人一起跑了很久很久,刚才放的烟花也炸完了,天越来越黑,但路灯多了起来。
叫喊声越来越小,路灯接触不好,时不时在闪,两人在昏黄的路灯下相视一笑,松了口气。
“早知道应该先放烟花了。”盛泠说。
路灯突然媳了,徐矫点燃了一根烟花棒,把两人的脸映得很亮。
盛泠要回去拿手机,两人开始点燃剩下的烟花棒照明,照完了徐矫拉着盛泠衣服,盛泠有时很突然的弯下腰去看路,徐矫在漆黑里无声地笑,默默地跟着他走。
回去的时候,黑夜又被烟花映亮了,两人坐在巷子一侧的台阶看,一看就看了很久。
很美好的一个冬天。盛泠这样想着,看着那片蓝白色烟花,仿佛像那个雪天。
好像夏天的热情也从未离去,春天的生机也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