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蝴蝶
许沁被困在梦里。
五感俱在,神经却失去了支配身体的能力。
她听见了救援人员的声音,听到了枪响,还有一直萦绕在她耳边的,孟宴臣低沉的喘息。
她知道孟宴臣在一直在为她担忧,当一滴温热落在她的手背,没来由的心酸在她心间一层层泛开波来。
听着那个骄傲的少年,一此次虔诚而又卑微地向上天祈祷,仿佛有人把她的心脏掏出来,放在咸酸水里长久地浸泡,反复腌渍到脱水干瘪。
压力是自上而下的,抑制着她的精神,她不想再让他独自伤心了。
冲破重重包裹,她终于长出“翅膀”,蝴蝶扑闪羽翼,她从梦境枷锁中破窗而出。
光明。
此时还是初晨,窗外的微光洒入室内,迷蒙的空气里还能看见尘埃在与阳光共舞。
孟宴臣侧身趴在她的床沿,一只手与她相握,面庞上还有干透的泪痕。
他的睫毛很长,被朝霞轻轻拂上光芒,有点脆弱的米褐色,仿佛昨日梦境里“蝴蝶”初生的翅膀。
被握住的手有些发酸,控制不住地,它生理性颤动了一下。
孟宴臣醒了,四目相接。
在这个静谧而长久的对视中,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指尖微微蜷缩,她先抽回了手。
“哥,手麻了。”
她将两只手轻轻甩了甩,眼神也躲闪开。
轻笑两声,却难掩苦涩。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知道,自己看向他的眼神绝非清白。
孟宴臣,你是我声色张扬下,欲盖弥彰的理想。
你越是爱我、护我,我就越是害怕。
害怕我这一腔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总有一天会决堤而出,岩浆一样炙热的感情,会将你烫得遍体鳞伤。
“沁沁,别乱动,你手上还有伤。”
孟宴臣抓住她的手,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双手就被治住。
他的气息将她一点点裹挟住,就从两人相触的指尖开始,一点点游散全身。
酥麻和酸涩是它的主旋律,剧烈的心跳是伴舞,她和他,是她心中那幅图画的主角。
没有人再说话,平和的宁静伴着清凉的药膏一起,使她的心跳平缓下来。
孟宴臣还是从前的孟宴臣。
可她,许沁,却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小女孩了。
看着细心为她涂抹药膏的孟宴臣,她心里是说不上来的酸楚。
“哥,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也是闷闷的。
“对不起什么?”
他没有抬头,顺着她的话头反问她。
“对不起,害大家担心,哥哥着急……”
她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都异常清晰,但有一句她没说全。
对不起,哥哥,我不该喜欢上你。
明知没有意义,却又无法不执着。
“小丫头,不怪你,这次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孟宴臣放下手里的药膏,为她倒了一杯温水。
许沁双手尽是药膏,就着孟宴臣的手将玻璃杯中的水悉数饮下,舔了舔唇,还有点渴。
还没开口,另一杯水又递到嘴边,顺着手臂看去是孟宴臣纵容的笑。
一时之间,许沁不想做成熟的大人了,还没有成年,她只想继续做哥哥永远的小孩。
“哥,你给我讲故事。”
孟宴臣愣了一下,讲故事吗?许沁的童年就是他讲着故事陪伴长大的。
他看着病床上像只小兽一样乖巧可爱的许沁,忍不住伸出手指蹭了蹭她软软嫩嫩的脸颊,眼神不由自主放柔。
他一点头,许沁便靠过来,为了不碰着她身上的伤,他坐到床沿,将许沁的头放在大腿上。
许沁笑嘻嘻地仰头看他,眸子里的欢呼雀跃不设遮拦。
孟宴臣摸摸她顺滑的长发,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讲什么故事呢?许沁长大以后他就没再看过童话书了。
思索之间,他又为许沁整理了被子。
“沁沁,讲点什么故事呢?”
“都行,只要是哥哥讲的。”
“沁沁有听过蝴蝶和鲸鱼的故事吗?”
“蝴蝶?和鲸鱼?没有,哥哥讲给我听。”
“在很久很久以前,深海里,有一只大鲸鱼,他很孤独,没有同伴。”
“有一天,一只小蝴蝶出现了,她是那样的活泼,那样的美丽。”
“在深海的日子里,他们一起翩翩起舞。”
“他们相伴去看海底的日出和星空,他们一起长大,相守相依……”
故事还未讲完,许沁已经睡去,在孟宴臣怀里,她呼吸着他的气息。
薄荷的清凉和雏菊的清香伴着她进入梦境。
这次,她不是一个人了。
孟宴臣为她编织好的梦境是彩色的,她看见了大鲸鱼和小蝴蝶,见证了海底的日出和日暮。
还有那片绚丽无比的星空,交织出她从未见过的奇异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