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下,像江亦轩他们这样过得还算舒坦的毕竟是极少数。
大部分人,哦,也不知道秩序崩塌的情况下还能不能称之为人?他们多半是在深渊之下的泥沼中苦苦挣扎,越陷越深的十之八九。能逃出生天的,少之又少。
凌城一隅,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把最后……最后那块面包分了吧……”
她的声音很低,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而虚弱,还是害怕引来外面的丧尸。
门外丧尸的步伐清晰可辨,一下一下地像是踩在她的心头。浓烈的尸臭味挤过门缝,充斥着整个房间。
放在往常让她在没有异味的厕所里吃饭,她都是抗拒的。但她不敢多抱怨一声,这些天也适应得差不多了。末世嘛,弱者没得选,也不配选。
另一头,男人不吱声,他的喘息声有点沉重。
见对方不予回应,少女张了张干裂的嘴唇,语气明显更加地着急了:“肖云渡你干嘛?快点……我快撑不住了……”
说着,蹲坐在地上的她仰起头,闭上了眼,一面用力揉了揉胃部。
先别说什么三天没吃饭了,饿一顿都难受得不行。这十三天里,他们两人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要命的是丧尸速度还越来越快,刚开始跑得过丧尸的时候还能拼命搜寻点东西吃。这下可好了,困在这间屋子里头,门外全是丧尸。
而且这破旧不堪的门还不能上锁,面对丧尸的尖牙利爪就如同纸糊成的一般不堪一击。
屋里仅有的一张沙发、一张桌子都被挪去堵门了,两人只恨角落里那个大柜子是固定的。
昏暗的光线下,那个平时爱逗她笑的男朋友愣是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女孩一时气急,声音虽低调却高:“哑巴了?你好歹说句话啊!”
对方仍旧默不作声,缓缓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她。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还是那个男友,可那双眼睛,不!是看她的眼神,异常冰冷、陌生。
门窗紧闭着,女孩却分明觉得初秋的风凉得刺骨。携来的一股强烈不安感穿透了衣物,直抵她的脊梁骨,又一路冲上天灵盖,并在她心里疯狂地滋长起来。
双方就这样对视着,女孩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分了吃,哪够?”
她没接话,强装镇定地站起身来,保持正面向着对方。但那只连扶了两下墙才扶稳的手,已经出卖了她慌乱的内心。
肖云渡突然发狠地冲上前,那双青筋暴起的大手猛地掐住了女孩的喉咙,力道逐渐加重。
昔日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人,现在却为了一块面包要掐死她。当然,这时候那不仅是一块面包,更是生的希望。
所谓爱情,在生死利益面前实在不堪一击。
窒息感越发强烈,女孩的脸也因为缺氧渐渐失了血色。她不再拍打对方后背,或是乱蹬乱踹。
肖云渡一时放松了警惕,手上的力道也松了松。
突然,女孩猛地瞪大满是怨意的双眼,抬起右手狠狠地抓在对方脸上,同时大拇指狠命地扣向他的眼睛。
赶巧,她那一直没空剪的指甲有了用武之地。
一番扭打过后,肖云渡的左眼只剩下一个血洞。
女孩被对方一连几拳打得鼻青脸肿,也只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一脚踹向他的裆部。
肖云渡完全没料到她拼起命来这么狠。两人都没练过,一阵毫无章法的缠斗过后都挂了彩。
女孩力气小,打不过就用指甲抓,用牙咬。虽然挨了不少拳脚,满脸都是血,不过好歹还能站得起来。
反观肖云渡,接连受到重创,疼得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在地上来回滚了半天,硬是不敢嚎一声。
女孩眼眶发红,把凌乱的发丝撩至耳后,对着地上直抽抽的肖云渡补了一脚。她用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周,最终捡起了一支笔,一步一步地走向肖云渡。
肖云渡慌了神,睁大仅剩的右眼看着她:“别杀我!留我一命,面包给你,我还有别的食物,给你!都给你,别杀我……”
他说着,挣扎着退到门边,抬手指了指地上的背包。
女孩似笑非笑,这时候她也不在乎对方竟然私藏了食物。食物她肯定要,对方的命,她也要。
回应肖云渡的,是直刺颈动脉的中性笔。
“呃啊……!”殒命之际,他扯着喉咙对着门缝惨叫了一声。紧随其后的便是接连的撞门声——可以想象到门后那些丧尸有多疯狂。女孩的脸登时便白了。
“砰!”老旧的房门面对尸群半分钟都撑不住,瘦削的木制躯体一下被撞成了两截……
她慌忙拾起残破的门板,借此隔开迎面撞来的尸群,以求突出重围。一路奔逃,终于躲进了一间储藏室。
“咚!咚咚!”
丧尸不停地扑到门上,好在这一次的门厚重了不少,应该是钢制的。门外的丧尸等级不高,还不能轻易突破。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间储藏室里的货架上竟都摆满了物资!
她没来得及高兴,忽觉小臂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一道浅浅的抓痕足有一乍长,正往外渗着殷红的血珠。
女孩宽慰自己,这不过是在和那个泯灭人性的家伙打斗时留下的伤——尽管她比谁都清楚,对方只是拳脚相加,不曾有过抓挠。
又或者,是因为在逃跑的时候蹭到了木门锋利的边缘?她试图说服自己。
她的眼里有停留在死亡威胁中的惊魂未定,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因祸得福的欣喜,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但,这些复杂的情绪在她的瞳仁里被一点点揉碎,搅成模糊不清的一团,慢慢变得混浊……
当眸子彻底被浊黄侵染殆尽之时,从她喉咙里吐出的,便只剩下嘶哑的尸吼声了。
造化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门外也没了动静。
下一刻,钢制的门锁连同门把手都被暗绿色的液体腐蚀掉了。江亦轩挥动还沾有碎肉的黑色苗刀,给从储藏室里扑过来的一只丧尸扎了个透心凉。
“哇哦,这的面粉不少啊,带回去做月饼。”江亦轩一眼便瞧见了货架上的几袋面粉,暗叹得来全不费工夫。
众人举双手双脚赞同,你一袋我一袋地往车上扛,物资这东西肯定是多多益善,能拉走的都拉走。
顾舒柠蹲下身,刚把丧尸的晶元挖出放在掌心,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江亦轩笑着抬了抬手腕:“收手环里了。”
“阿轩,你说是不是每一只丧尸,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往?”顾舒柠低头看看胸前的晶元吊坠,又盯着地上那具残骸愣神。
江亦轩走近两步,这个高度正巧一伸手就能摸摸顾舒柠的头:“或许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随口说说。”
“乖,咱们再去整点馅料。”江亦轩怕她再想起伤心事,转移了话题。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