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帝自得知任安乐就是帝梓元后,便一直对洛铭西不满。恰逢韩烨和任安乐奉旨出征,朝廷上已有某些官宦按捺不住,打算趁他病要他命,除掉洛铭西后,任安乐就少了一大助力,于大靖的皇室威胁将削弱不少。
而韩烨和安乐收到琳琅京城急报,马不停蹄地从边塞赶回京城,岂料仍是未能及时拦下那一杯入腹的毒酒。安乐与韩烨跳下马,冲向不远处跪坐于地早已奄奄一息的人儿。
安乐揽着那人入怀,崩溃大哭。韩烨止住脚步停在一旁,不知以何种立场靠近并拥抱那人,紧握成拳的右手指甲不知何时嵌入掌心。
这女子平日狂放不羁,一派流氓土匪的做法,这会儿哭得梨花带雨,才像个娇弱的小娘子,洛铭西看得心疼,想抬手为她擦去泪时才发现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费力地扯起嘴角,想安慰女孩,却见安乐哭得更凶了,连韩烨也跟着落了泪,已经模糊的脑袋猜想定是自己笑得比哭得难看。
洛铭西知道自己要死了,可他没有什么遗言要说,他承诺护一辈子的姑娘如今羽翼丰满,再不会由旁人欺负伤害了,何况······韩烨会护着她的。他的余光扫过韩烨,发现这位太子殿下的脸上满是悲伤,憋着眼泪的样子不好看,不像大靖的第一美男子。若在平时,洛铭西必要调侃他几句,损他这副模样可配不上自家的安乐,可惜他没力气了,连一句道别的话都说不出。
在场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有安乐如何忍也忍不住的啜泣声。洛铭西的头垂落在安乐的肩上,呼吸止住时没有惊扰到任何人,一点也不似以往对待犯人时那股张扬又狠厉的作风。
韩烨深深地闭上双眼,稳住内心汹涌的情绪和痛苦,再睁眼时又恢复清冷的神情。他上前蹲在安乐身前,从她的怀中接过洛铭西,打横抱起洛铭西。许是这位尚书大人因为常年重病缠身的缘故,抱在手上几乎没有多少重量。也正是因为如此,洛铭西早就为自己的后事做了安排,过去韩烨与洛铭西相交的十年间,那人不止一次说过自己的不知道哪天就没了,还轻描淡述地调笑着让韩烨监督他的下属把他埋在帝家的后山,说是同家主共同保佑梓元的喜乐安康。
跪在下方泣不成声的琳琅提裙小跑跟上,苑琴、苑书扶着安乐跟在韩烨身后。
洛铭西盖棺入殓下葬的那日,嘉宁帝逼迫韩、任二人返回边关前线,他二人虽不满,却难违皇命,离去时未见故友尸身安然下葬便驾马疾赴边关。
韩烨与任安乐征战归来时,几乎立刻派人包围皇宫,念及嘉宁帝年老体弱,韩烨只剥夺了嘉宁帝的皇权,一切朝堂事务皆由太子与任大人处理,朝纲重振。
万事尘埃落定后,韩烨才得空去洛大人生前的府邸看望。他听手下说,洛铭西下葬后的第二日,琳琅便离开了,无人知晓她的踪迹,而洛府也被封上了。
洛府的大门贴上了封条,他就自己亲手撕开封条。推开大门,久无人居的院落里满是落叶和灰尘,有关洛铭西的痕迹似乎也随着那主仆二人的离去而全部消散。韩烨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哭,除了安乐,无人知晓他隐晦的爱意,他的爱意再无处安放;笑,那人没有留下一丝的念想给他,走得决绝,连睹物思人的机会也带走了。
韩烨苦笑着,伸手捂上一只眼,任另一只眼中的泪缓缓流下。
若洛铭西还活着,见了他这副模样,必会毫不留情地骂他脑子有病,可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