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店门,屋内温暖的热气消散了来人一生的严寒。
何运晨才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推了推眼镜,他上前几步看看四周,才发觉自己走进的是一家花店。
店内来自不同花朵淡淡的清香和温热的空气有点恍然觉得置身夏季。
“先生要看看花吗?”
何运晨没发现有人,忽然这么一声回身的时候被脚下没清理干净的花枝一步踉跄,直接向后仰去,却撞上了什么。
本以为安全了,结果靠上的东西轻哼一声向后倒去,何运晨也倒在了上面。
其实算不上疼,因为老板被他压在下面。何运晨撑起身抬头看,差点又砸回去。
这老板带着一副眼镜,不管是长相还是眼眸间都透露着一种骨子里的清冷,但那人冲他笑笑,温柔的化了冬雪,手湛湛搭在何运晨腰侧,带着些歉意轻声道,“抱歉,想扶住你的。”
何运晨赶紧起来道歉,那人缓缓起身依旧温柔的淡笑,“没事的,你没事就好,是要看花吗?”
何运晨本来只是想进来蹭个暖气,结果闹了这一出,便点头应下。
店不算大,但花的种类繁多,绕了一圈很多都是何运晨没见过。
角落一个放花的架子上已经卖完了,只剩下最后一朵,花是纯白的,一丝灰尘也没落上,白的纯粹干净。
何运晨真心喜欢,但只剩下最后一朵,“那个…老板,一朵卖吗?”
老板远远看了一眼,含笑着点头。
何运晨心里还是有一点过意不去,“老板,帮我再搭几朵花吧,正好一束。”
“不行。”
何运晨顿着。
老板声音没什么威慑力,但很严肃坚定,见他愣着,柔着声,“抱歉,只是这白玫瑰,搭其他的花会少了几分淡雅,而且。”老板微微一笑,“它只与他所爱之人相配。”
何运晨没有听懂,但还是把这花带回了家,放进花瓶。
那个老板真的神奇,但没关系,生的好看就行了。
何运晨每天工作都要路过这家花店,那片草地,干脆每次都过去拜访那位老板,每天都带一枝白玫瑰。
一来二去,何运晨知道了老板叫曹恩齐,知道了老板身子弱,也知道自己,喜欢上他了。
曹恩齐总是一种平平淡淡简简单单,温柔成熟善良的样子,但何运晨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是怎么回事,曹恩齐慢慢变了很多。
何运晨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今天加班,怕是曹恩齐早关门了。
开车回去的时候,何运晨还专门停下张望张望,店门已经上锁了。
何运晨叹了口气返回车里,身后突然亮起了灯光。
他转过身,已经熄灯的店铺亮了起来,曹恩齐从里面走出来。
曹恩齐今天换了一身白色的衬衫,单手插兜,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温柔,嘴角含笑,何运晨几乎是看傻了,直到那人走到面前。
“这么晚还不回去啊?”何运晨发问。
曹恩齐偏头,“在等你啊,结果一等就等到这么晚了。”
何运晨移开眼神鼓鼓腮,像只干坏事心虚的小仓鼠,还带着几分羞涩,“等我干嘛?”
头上抚着一双手,摸的何运晨都是一愣,抬头看曹恩齐。
那人还是依旧温柔,纤长的指尖轻揉着发丝,笑的开心露出嘴角的虎牙,何运晨大冬天的脸颊却发烫。
“给你看东西,现在也不晚。”曹恩齐收回手,拉紧他走到店门前。
“等我一下,你站在这里。”曹恩齐扶着他的肩膀摆着位置不知道干什么,然后推开店门进去,何运晨好奇的张望。
“准备好了吗?”
曹恩齐的声音像风。
“嗯。”
余音未落,身前的一片黑暗由近到远的照亮,他这才看清那原本的草地此刻已被纯洁的白玫瑰占领,橙黄色的灯光点缀在纯白的花瓣间,微亮透过花瓣却依旧白净。一片纯白,黑夜也无法覆盖,在这个没有雪的冬季仿佛是一片雪地。
曹恩齐不知何时回到了他身边,“这是我们第一次见时你买的白玫瑰,你知道他的花语吗?”
何运晨沉浸的望着,默默摇头。
曹恩齐淡笑,“白玫瑰和他本身一样纯洁干净,而他的爱意也是,爱上了,便愿为其付出,才能说出那句,我想我的爱,足以与你相配,而你,也是唯一与我相配的人。”
何运晨扭头看他,浅风吹起曹恩齐的发丝,俩人对视着。
“曹恩齐。”
“嗯?”
“我想知道,这大冬天的,你上哪弄来这么多白玫瑰?”
曹恩齐早就料到了何运晨一定会一本正经的这么问他,“是假花。”
何运晨点点头,虽然知这个天气只能弄假花,但这寓意还是不太好。
“小何。”曹恩齐从身后抽出一朵白玫瑰,递到他面前。
“这一片假玫瑰,告诉你的是我的心意,而这朵白玫瑰,是真的,告诉你的是我的心。”
何运晨垂眸看着。
“那你呢?”
曹恩齐忽然问,何运晨抬头看他,眼中还道着不解。
那人却忽然凑近,被风吹红的耳垂被曹恩齐温热的吐息包裹着,竟更加燥热。
“那你觉得,我的爱,足以与你相配吗?”
何运晨被这句话逗弄到心脏狂跳,脸红的不像话不敢看曹恩齐炙热的眼神。
他闭上眼,平复内心,上前一步抱紧那人,贴上那润透的薄唇,紧紧环着他的腰。
拒绝下凡的仙子,会遭劫的吧?
俩人的生活一切照常,只是身边多了陪伴的爱人,两年的相处慢慢的让何运晨几乎忘了一件事,直到曹恩齐在打理花的时候倒下。
重症,治不好的那种。
曹恩齐早就该住院了,只不过他不愿呆在那里等死。
何运晨又跑了很远的地方去寻医,到了医院已经很晚,曹恩齐还没有睡。
何运晨坐在他旁边,“怎么还不睡?”
曹恩齐眼神从天花板移到他的脸上,手上带着测血氧的仪器还要够着摸他的脸。
何运晨凑上去,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我想去那片花海看看,好不好?”
何运晨没有说话。
曹恩齐捏了捏他的脸,“既然都快死了,满足遗愿也不行吗?”
何运晨不想承认,但曹恩齐现在完全没有治愈的希望。
曹恩齐柔声,“走吧,我想和你一起。”
“只要有你在就好。”
何运晨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驱车带着不停咳嗽的曹恩齐偷跑了出来。
把人扶到花海前的长椅,俩人都静静地没有说话。
“走吧,我们下去看看。”
几步路的距离曹恩齐一直在剧烈的咳嗽,何运晨心里难受,但看着他望向花海的笑颜,又无言相对。
俩人站在一片白玫瑰的坦然真情的爱意中,曹恩齐拉过他的手,“其实我想看的东西还有很多,感觉这辈子都看不完,但真的静下来想想,那些都不重要,没你重要。”
紧攥的手微微收紧。
“我以前从来没有担心过我的病,它总是痊愈后又复发,一直提醒我要在这样一种心理下时刻记得自己是个快死的人,可斩刀一直没有落下,时间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
“可我现在渴望活下去,那个念头强烈的我自己都觉得可怕,因为我有了你。”
何运晨低着头,站在曹恩齐面前颤抖。
“你可能不喜欢听我说这些话,但总是要说的,我走了之后,它会陪着你,一直在这里。”
曹恩齐上前抱住他,怕自己就此失去。
“何运晨,以后我做不到继续陪着你,但如果我能记住你,爱你是不会变的。”
他凑到何运晨的耳边,声线发颤。
“我为你种下的白玫瑰,会继续代替我爱你。”
“与你相遇,是我的荣幸。”
男人环着他的腰的手缓缓松开,下巴搭在何运晨的肩膀,重力超何运晨压下来,他措不及防的没有站住。
想第一次相遇一样,他扑在了曹恩齐身上,那人却没伸手护住他,整个人脱力的倒下去,倒在了一片属于白玫瑰的花海。
何运晨紧紧揽着他的后背,埋在他的胸前,却没听到那声道谢。
眼泪已经徘徊在眼眶,他埋在曹恩齐的颈间,不愿松手。
“可是除了你,连白玫瑰都不足以相配。”
“要一杯酒吧。”
何运晨坐在窗前的位置,失神的看着窗外。
处理完那些事,曹恩齐的花店再没亮起过灯,何运晨每天下班都过去,疯了一样的像他一样打理那些花,疯了一样亮一晚上的灯,疯了一样躺在玫瑰里自己哭,醒了再去上班。
“不喜欢喝酒的话,可以不喝。”
看店的不是老板,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带着圆框眼镜的男孩。
“没事,想喝。”
何运晨管不了那么多。
男孩挑挑眉,拿了杯酒给他。
“小唐,先出去。”
门口走进一个男人,语气有些怒意,男孩撇了撇就走了。
男人看了眼何运晨,坐在他对面。
“你用了什么办法?”
何运晨声音淡淡。
男人垂眸,“你指什么?”
他打开酒盖,“只有我知道,我亲眼看着他死的,你不用演了。”
男人顿了顿,没有说话。
“你怎么做到的?”
何运晨再次问了一遍。
“我开这家店只不过是为了给那些人了解他们的遗憾,但若这个遗憾为至亲至爱之人的死,那便是一盘死局,不可逆转。”
男人抬头看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节哀,但我真心不建议你这么做。”
何运晨冷笑,“你都已经做了,跟我说这些?我既然来找你,就是不打算回头了。”
男人叹了口气,“让死去的人活过来,是会有代价的,你想清楚。”
“什么代价?”
“他不会有之前的记忆,而是被别人投稿的故事内容代替,并且,”男人偏头看着男孩走的方向,“他会带着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度过一生。”
“而这个最大的遗憾取决于那人生前最重要的人或事,仍是他们的遗憾,我儿子是为了保护他喜欢的一个孩子死的,那我想对他来说他最重要的人最大的遗憾都是这个男孩,就算这辈子他们又遇到了,但注定不能在一起,这就是复活的代价。”
“我想,恩齐也是一样的吧?”
何运晨握着酒瓶的手在颤抖,男人都看在眼里,“恩齐跟我说过,你是他的病之后的光,为了他,我不想你做出这个决定。”
何运晨淡淡一笑,“但其实为了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男人静静看他,最后起身,“很简单,这一个月的时候你来当这个老板,帮那些来的人完成我之前办的事,你会见到他的。”
男人留下钥匙推门离去,只留下何运晨在一片黑暗里默默坐着。
“文韬,好了吗?电影快到时间了。”
蒲熠星在外面问着。
“来了来了!”郭文韬回了一声,不一会就蹦蹦跳跳的出来了。
蒲熠星赶紧给他拉开车门,“快走,好不容易有个露天午夜场,别迟到了。”
“知道了。”郭文韬上车系好安全带。
蒲熠星踩着油门一路狂奔,郭文韬却突然幽幽飘过一句,“阿蒲,你说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吗?”
蒲熠星愣住了,踩刹车停在路边。
“为什么这么问?”
郭文韬不看他,“你说就行了。”
蒲熠星双手掰着他的肩膀把他转过来面朝自己,“文韬,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
话很粗糙,但蒲熠星的眼神还是看的郭文韬心头一颤。
蒲熠星解开安全带抱住他,“我爱你,永远不会变。”
郭文韬红着脸推他,“好了,赶紧走吧,不然赶不上了。”
蒲熠星冲他笑笑,“再抱会,有我呢,一定赶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