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穆思索的时候,那人已经给他擦拭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再去听,他好像是正要将水盆器具拿走送出去。
很快,那人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感受到原本受附近环境影响的身体的体温不再似他刚来时那么低了,司穆忍不住想,很快他的体温就会回复正常,毕竟他穿回来了这就不再只是一具尸体了,是人就会有温度,先前只不过是尸体原本的寒意沁透了全身还未消散罢了。
那人下一次回来一定会发现他醒了。
可是,现在他司穆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北溟捷,是天雪国曾经的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至尊皇帝,继位时间不过短短两年,就被七皇子北溟轩联合当朝宰相以及司马大将军推翻,罪状为篡改先帝遗诏谋夺皇位,但念之先帝遗德万分仁善,免死罪改贬为庶民,囚禁于寂无宫中。
此事一出,废帝从属尽数浮诛,新帝登基,开启了史书上记载的瑞雪盛世。
司穆自然也是服诛从属中的其中一位,不同的是,他是在事发之前被北溟捷亲手赐死的,恍惚记得好似是他亲手将罪证藏于北溟捷寝宫中,正是利用了北溟捷对他的不防备,亲手将他推进了深渊里……
司穆心下酸涩不已,虽然猜测他的任务可能是弥补这个人,但他实在不知该以何面目面对北溟捷,不谈他对外是如何的暴戾恣睢,但对他真的是独一份的好,哪怕是其他人,都可以恨北溟捷,都可以背叛他,独独他不可以。
因为北溟捷没有欠他一分一毫,但他为了任务,还是选择背叛了他。
本以为他恨他已经深刻入骨,因此毒发的时候他强忍着不脱离身体,也要生生承受着万般痛苦,当时私心里想把这当做着对北溟捷些许微小的偿还,却不曾想他会后悔杀了他,还如此的痛苦。
虽然他选择了宽容,但司穆作为这个罪魁祸首,却没脸接受他的原谅,轻飘飘将背叛抛之脑后,转身换一副谄媚的笑容重新去当做无事发生般,和他重新和好如初。
他终究是亏欠于他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北溟捷刚从废旧的宫殿深处出来,都还未来得及将手中的木盆放下,一队身披暗红色甲胄手持腰配剑匕的侍卫,护送着一个面无须发的白发老公公渐渐填满了这个小院。
北溟捷神色不变,继续身子弯下将手中刚用过的木盆房放于井口旁边,一身粗糙的麻衣穿在身上,做着下人的活计。
对于如今的北溟捷来说,这些也不过是寻常。
那老公公右手高举着一道明黄圣旨,微吊的眼角扯着皮肤,那头颅直直立着仿佛永远不会低下,举高临下地停在了北溟捷眼前。
“庶民北溟捷跪下接旨——”
那道明黄圣旨被唰的一下拉开,伴随着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闻言,北溟捷的眼中平静无波,动作略有些滞涩而又利落地双膝着了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年南方遭受天灾…钱粮不足……”
……
“即日起,寂无宫庶民北溟捷之衣粮物品,不再由寂无宫供给,严禁宫中侍从接济罪人,违者斩立决,若无以为继,乃是生死有命,天收恶人。钦此——”
北溟捷沉默地望着那道摔落在眼前的明黄圣旨久久不语,忽然他动了,一只满是青筋的大手发了狠地攥住,垂下的发丝挡不住那道漆黑血红的眸子。
若是之前的无视放逐,轻视冷漠,肆意侮辱,他都一一撑过来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逼他至此!!!
被囚禁于废弃宫殿中,寒冬酷暑,日日折磨于他的活计,冷饭馊食,残羹冷炙,食不饱穿不暖,可是还能勉强活着,如今彻底是要他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