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公司里资深的广告文案,虽然有和文字打过五年的交道,但燕云却深知自己骨子里不是浪漫主义者,也不是文学青年。
他站在市场调研和经过严格数据分析的角度,写出来的文字,会让产品的售价和利润成倍增长。
“团队里打赌你是母胎单身,在三十岁之前不可能有女朋友的有五个,说你是无性恋的有三个。”
“你先别谈恋爱,不然我怎么对得起我那一千块钱的赌注啊?”
“还能再加赌注吗?”
“能啊,谁还要加?”
“我,我马上就会恋爱。”
小宴回过头,从口袋里掏出电子烟,还果断的点了烟低头道:“赌注一千块,输了别哭。”
好像,那天是这样的。
那是一个天气极好的星期六,燕云和小宴在一家星巴克。
因为临近景区,院子里栽种的竹子,沿着低低的矮房透着中国的风味,趁着周末还有人来此拍照游玩。
燕云和小宴当然不是来休息的,他们在一张圆桌旁完全沉浸在文案的策划中。
逢山背着他的相机在外面咔咔咔的拍照,他在偶然间看见了他的烟草灰色西服的燕云他的装扮和这个地方一点也不搭,但是被阳光围绕的那一刻,燕云还是帅极了。
于是他拿起相机想要偷拍他,咔嚓一声,相机的胶卷里闪出一道光,那一抹刺眼的光亮照进逢山的眼里。
燕云被咔嚓声吸引,打断了工作,望向逢山,两个人都有点恍惚。
那个男孩微黑的脸上戴着刚留下的汗珠,眼睛像玻璃一样透明。
小宴抬头盯着燕云的脸,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贺逢山?”
小宴打了个响指,示意让逢山进来,于是他像风一样离开了那片小竹林。
小宴说逢山是他的大学同学和他同窗了四年。
逢山进来的时候,被店里的空调温度冷得一哆嗦,但随即便看着小宴笑起来。
他的眼角有一条细细的纹在灯光下闪着相机里的亮光。
逢山是那种生性活泼开朗,散发出活力和热情的人,那种不管什么年纪,身上总会保持着天真和对生活热爱的人。
燕云听他们寒暄了一会儿,看着要改好的文案,心里想着要怎样度过这个周末。
“现在有时间吗?带你们去个好地方。”逢山像完全没在意当下的情况,他那双大眼睛闪着光,急切的在逢山和小宴的脸上探寻着,急切的想要得到肯定的答复。
他的样子太像一个小男孩,在向别人分享自己独一无二的宝藏,他们没法拒绝。
燕云曾经问过小宴关于爱情的问题,但是小宴的回答总是让宴山不明不白的。在骂了一句母胎单身后,小宴还是给了一种简单的验证方法:
他说,在某一瞬间你对一个人心跳加速,如果有数就能显示的话,心率应该会上升一点,有了那一刻怦然心动,就能证明自己喜欢上对方了。
燕云不能断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燕云。
当他领着他和小宴走在空中跑道上,修长的身体在下肢里显得活力盎然的时,他还像从前一般平静。
哪怕逢山忽然一步跨上栏杆,眨眼就翻过眼前的铁门后,他也只是惊讶而已。
在下来的时候逢山不够高,他害怕,这个高度下去他可能会受伤,小宴是女孩子,不好意思扶他。
燕云无奈地抬头,忽然看见了逢山的笑脸,他的漫不经心被这笑消磨掉,向逢山伸出一只手,柔声对他说:
“跳下来。”
他几乎下意识握住了那双手,觉得再自然不过。
在逢山双脚触地时,燕云心里涌过一股奇特的温情,那不算怦然心动的爱情。
但他觉得这个人已经认识了很久,并且应该坐在自家的沙发上,和他在一起。
从空中跑到回城的路上,燕云加上了逢山的微信。
逢山开始每天都找他聊天,都是一些零碎的小事。
每当燕云从紧锣密鼓的会议中抽身出来,或是疲惫到乱的思绪时,他的消息总能让他的心微微发烫。
他常常不知道是燕云赋予了这些事物魔力,还是这样再平凡不过的小事,本身就有着魔力。
“你才是有魔法的人啊。”逢山第一次约燕云在一家日料店吃晚餐时,他就对燕云的疑惑给出了如下解释: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当一个人喜欢上某个人的时候,有时就会形容他很特别,尽管在旁人看来那个人再普通不过,可是当事人本身会施加魔力,让对方变得特别。”
“你的意思是我喜欢上你了?”燕云伸向三文鱼的筷子停在空中。
“只是举个例子,”逢山笑盈盈地看着那碟三文鱼,说:“例子只适合普通人,或许你是个例外呢?”
“或许吧。”燕云夹起三文鱼放在逢山的碗里,动作熟悉的像恋人,“小宴总说我是母胎单身。”
逢山看着他的脸,笑了一阵,他认真的告诉一脸不明所以地燕云:“你绝对不是,我保证!”
晚餐结束后,在燕云心里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在送走逢山后,燕云立即拨通了小宴的电话。
他问小宴如果很乐意与一个人聊天,会不会是因为恰好喜欢他?
小宴问他是哪种聊天?
“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聊天对象。”燕云思考片刻后,认真的说道:“比如,和对方聊天会感到很开心。”
“朋友,你和任何一个合作伙伴聊天都很开心。”
“那要是每天多聊天,总觉得对方有让人开心的魔力呢。”
“如果两个人不是什么甲方乙方,那当然是了。”小宴在那边打趣道。
燕云还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开口,和小宴简单的交代完工作后便挂了电话。
他发现一个不争的事实,他们每天都有聊天,一天都没落下,即使再困再累,他也有习惯和逢山说晚安。
燕云震惊之余,也隐隐验证了他的期许。
他改变了风格,在文案里开始有了逢山那种温和的气质,老板很高兴,女同事们也议论篇篇。
在某个午餐的时间,燕云拿走了赌赢的八千块钱。
燕云用赢来的钱的钱给逢山买了一块名牌腕表,再用剩下的一些钱给自己买了一块测量心率的电子手表。
就像结婚要用结婚证来证明亲密关系,一般怦然心动也是恋人之间相爱的证明。
心率是否升高,像一道指标一样时不时在逢山心上提示着他不合格。
在扣好表带的扣子的那一刻,燕云觉得自己或许缺失的恋爱里最关键的那块拼图。
上周末燕云家里趴在他腿上的人想了很久,决定要和他一起去一次丽江。
于是他们来了一场短暂的旅行。
走在一条平坦的小路上,天还未亮透,呈现出模糊又朦胧的白光,道路的两旁风景各异,简约漂亮的民宿和平静流水的人家。
见人走过来一只柴犬兴奋的跑过来冲逢山摇尾巴。
逢山抚摸着柴犬的脑袋:“你为什么觉得我像家,因为舒适和稳定吗?”
“是,也不是。”
“你连心跳加速也没有经历过,就迈入心安的阶段了?”逢山的时候仍然没离开狗狗的脑袋。
“你很介意吗?”
“也不是介意,就是有点奇怪,不太正常。”
“我的心率本就低于常人,是不正常嘛。”燕云走过来,站在逢山的身侧。
“嗯。”狗狗伸出舌头舔了几下逢山的掌心。
“小宴告诉我,如果爱上一个人,百分之百会经历心跳加速的一瞬间。”他继续缓缓的说:“后来我也这么认为,哪怕对方让你感觉像家,但如果没有开门前的激动和兴奋,又怎么相信自己正在经历一段爱情?”
逢山抚摸着柴犬脑袋的手停下来,他侧过头看向燕云的眼睛,疑惑又紧张。
燕云想起了上周末在他家蓝色沙发上。
逢山的头自然的枕在他的腿上漫不经心地聊着丽江,他仰望着他的眼睛清澈又明亮,脸上的微笑,像风吹过的河水荡起波澜,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微黑的手勾住他的腿。
在他讲完这个话题后,有那么一瞬间当他黑亮的眼珠停止转动,定定地看向他时,燕云屏住了呼吸。
像是千万个鼓在胸腔中起鸣,鞭炮在心间乍响,内心有一场倾盆大雨。
他静默着,感受着身体里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他抬起手腕,看见电子表的心率一点点上升:65,68,72,85,96…直到停在102上。
燕云想开口说什么,逢山却吻住了他,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像花瓣一样。
而此时蹲在地上的逢山站起来,比燕云矮了一截,他牵着他的手走在平凡的小道上。
他漫不经心的在逢山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他说,“你好,我的怦然心动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