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口的蓝花楹开了,开的热烈不张扬,给简颐院枯燥的初夏添了几分干净的色彩。
许安安很喜欢五月,或许这是蓝花楹盛开的季节,又或许是她心中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一般存在的那个人出生的季节。是哪种原因她也不清楚。
魏礼棠端着菜从底楼厨房出来,这还真是第一次简颐院里几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要不是天气热起来大家都不想做饭,许初洁才想出一家做一天饭的想法的话,魏礼棠从未发现简颐院还有这好处。
许安安五岁那年,魏礼棠和许初洁带着他和弟弟魏燃搬进了简颐院。那时居民楼刚修起来,整个院子除了刚搬进来的几户人家以外,就只剩下了院口的蓝花楹,还能勉强证明简颐院有着些许生机。像是那场突如其来的七月大雨,冲走了院的死气,大雨后有了谢、林两家和胡家的到来,简颐院才开始有了正常化的运转。
就在前两天,还未真正入夏,夏天的际象就先来了简颐院宣誓主权。天儿一旦热起来,就连很勤快的人也只想静坐着什么都不做。餐桌摆在院中间,直到刚才,才被几个当家人抬出来,没过一会儿餐桌上大盘小盘的菜堆的满满当当的。魏礼棠在桌上挪出一个空位,把手中的菜放下,他就着围裙擦了擦手,确认一切准备就绪后抬眼看魏燃和许安安姐弟俩。前者在剥蒜,后者翻着手机,时不时对手机露出笑容。恰逢许安安抬头,魏礼棠眼神一亮向她招了招手。
“安安,帮爸爸把那几个小伙子给叫下来吃饭了。”
谢呈家在二楼,林旭住在对门,徐安安和胡灿家一个住底楼,一个住三楼。俗话说下楼容易上楼难,几个少年也经常往楼层相对低的底楼和二楼跑。待在三楼的次数屈指可数,于是住在三楼地震来了不能逃跑,也成了胡灿三天两头不回家在谢呈家过夜的理由。……这种狗屎理由也只有他装水的脑子想的出来的了。
许安安这小姑娘又聪明又听话,从小就不让大人费心,自幼儿园到现在,愣是没让魏礼棠和许初洁操过一点心。听到爸爸这样说,也就乖乖的熄掉手机屏,踩着拖“噔噔噔”往楼上跑。
“靠!又输了!”
胡灿的声音很大,还没进门就能听见他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声。许安安没有看都能猜到这是他。并且他下一秒一定会靠在谢呈身上求带飞,而谢呈一定会无情拨开他将要摸上来的手。毕竟这不是第一次见了。
谢呈家的门是开着的,许安安刚走到门口,房间里就传来胡灿不要他狗脸的声音
“林大神,求求了带我飞!”
许安安猜对了一半,只不过求助对象是林旭而不是谢呈,但在她眼里,这没什么区别――反正胡灿最菜。
许安安走到房间门口,探出头来,“下楼吃饭了。”床上两人以一种特别尴尬的姿势坐着,知道的人能了解是胡灿热脸贴冷屁股求林旭带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俩男同。可偏偏胡灿特单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再打一局!”
胡灿厚着脸皮说完,又转过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恶心着林旭。
谢安安早已司空见惯,没表情的走进房间挨着床边坐了下来。
许安安环视房间不见谢呈,犹豫半晌,她开口说道:“谢呈呢?”
她转过头,看向盯着屏幕玩得起劲的两人,无人回应,许安安耸耸肩,将头转过来,像是消遣时间一般用脚跟轻点着地板。
“怎么上来了?”
谢呈出现在房门处,许安安有一种打听喜欢的人被当场抓包的慌张。“我,我爸让下楼吃饭了。”许安安慌忙起身。
这种情况要放在以前,许安安也不会像如此这般慌张,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她是又多了一个暗恋者身份的人,她也常听好朋友说起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办法藏住的,就好像你靠着篝火取暖的时候,你总是会感觉到温暖,被暗恋的人一定会发现。所以她一直想装成正常人的模样。
谢呈端着果盘走进来,“你是去拿水果了么?”谢呈路过许安安把果盘放在桌上,又拿起一个橘子折回来递到她手里。
“嗯。”他回答她的话。
许安安望着手里的橘子发呆。谢呈一直记得许安安喜欢的水果。
从小的时候,许安安就对橘子情有独钟。酸的甜的都不抗拒。因为这个,这三个男孩子还去隔壁果园偷摘了好多橘子给许安安。但许安安对谢呈情愫开始蔓延起,就注定会把这些正常的事不断细化再放大,让她已经在这种关系中饱受折磨了三年。
“过来!”
谢呈已经坐下,少年侧对着窗外,可脸却转向许安安。
傍晚6点的阳光拨开密密的蓝花楹,勉强从缝中挤进屋内,一半泻在木地板上,一半来亲吻少年的每一根发丝。书上说,被光宠幸的人是天之骄子。就是这样的,少年一动不动盯着她,棱角分明中藏匿起平日的冷峻不羁。鼻梁坚挺,阳光倾过,其影子竟映在少年的英俊矜傲的脸上。眼眸深邃可眼底明亮干净,像是一汪清澈深不见底的水,迷恋久了也便沉溺其中了。这样看,更像是电视剧里的男主。
青春期的少年总散发着独特的魅力,直至若干年后,许安安仍记得这幅如在剧中才能见到的场景。
许安安出神,不经意走到谢呈旁边坐下,少年身上很好闻的气息扑来,偏木质香调,很有初夏午后那种沁人心脾的清凉感。
见她出神,谢呈问:“怎么了?”
许安安回过神来,有些慌张,她努力稳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没,没什么,你香水挺好闻的。”就这样敷衍过去。
谢呈低下头,抿嘴轻轻笑。
许安安被他弄的发慌,耳朵不自觉的红了,“你笑什么?”她没看谢呈,紧张地把头转到一边去。
此时此刻许安安兴致并不高,她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但他好像并不知道她喜欢他,而且还把许安安当妹妹一样看待。这是许安安最无法接受的。
许安安望向窗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谢呈的房间恰好能看见那一树的蓝花楹,很漂亮特别是在风中。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许安安不再对谢呈叫哥哥了。大人们都以为小姑娘长大了害羞,叫起来别扭,可任何人都不知道,因为喜欢他,所以不想对谢呈叫哥哥,不想做他妹妹。她对他的爱恋早在13岁那年,因为这个少年就在心里发了一颗小小的芽。青春半熟,她用炽热的内心安放着属于自己的无人察觉的悸动。
徐安安收回视线,像是感叹自己的曲折爱情故事一般重重叹口气。
“嗯?”
谢呈听见叹息声,身体往后倒,用手撑着床侧过脸望着她。估计谢呈的视线过于直白,许安安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谢呈的眼神灼得很烫。
“你能不能别这样看我。”许安安小声说,似乎也不想让他听见。
许安安说的话,他确实没有听见,因为有胡灿和林旭两个背景音。谢呈对许安的异常感到疑惑,见她把头扭向一边,耳朵红到了耳根。
“耳朵怎么红了?”这句话似乎像是在调戏姑娘,他也没有想到会说出这句话,因而战术性咳嗽了一下。
许安安只顾自己,哪里还看得出这谢呈的神情不对。她双手捂住耳朵,“估,估计有点过敏……”
眼见谢呈还想说什么,胡灿跳起,“靠,输了!他妈的林旭我是叫你带我飞不是打的我飞!”许安安被突然发病的胡灿下了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枕头飞来盖住了胡灿的狗脸。
“能不能闭嘴。”
谢呈冷冷的说道。
“……”
胡灿虽然狂,但在谢呈面前,他也算是个谢呈的半个粉头子,还是因为胡灿菜,不配说话,加上谢呈这个大佬局局把他虐的惨爆了。谢呈在他心中的形象变得那叫一个高大伟岸。
听到谢呈这样说胡灿只好识趣的闭嘴,而许安安和谢呈都因为刚才的事情过于尴尬对此闭口不提。此时的温度似乎降到了最低。房间很安静,胡灿想着怎么打破这样安静的局面。只听见谢呈问“你刚刚说的什么?”
胡灿很茫然,“我没说话啊?”
“没问你。”
“……”
谢呈没转头,直直的望着许安安。
意识到是在问自己,许安安在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愣子没想起来。
“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但她又似乎想说点什么。
……
“安安,你这孩子!让你上来叫人下来吃饭,你倒好怎么坐在这儿了。”
许初洁见几个孩子还没下来,大人们也都坐在这儿了,只好亲自上来跑一趟。
“许姨,是胡灿在拖延时间不关安安的事。”林旭开口解释。
随后将视线停在了胡灿身上,胡灿瞪大了眼睛,眼见一屋子的人看着自己,胡灿只好卑微的陪笑道“是是是,许姨,我的问题,我们马上就来。”
听到了个合理的解释,许初洁也舒展了眉头。“行行,那你们快点下来了啊!”
许安安没说完的话堵在了嘴边,谢呈站起来转过头对她说到“走吧。”
许安安站起身来,望着少年的背影出神,谢呈穿着黑色卫衣,肩很宽,很有少年感。
从小到大,是自愿也好,父母逼迫也罢,只有谢呈对许安安十分照顾。要是许安安不喜欢谢呈,那谢呈对她的照顾她会理所当然的接受为兄妹之情,可当自己对这个人产生爱意的那一刻起,她对他的所有情感就都变质了。
“你能不能――”许安安想的出神竟把自己的想法差点说了出来,谢呈转过头,对站在原地的许安安叫道“还不走吗?”她松了口气,谢呈估计没听见。
谢呈对她是什么情感,她早就清楚了。他总是在他的朋友面前说自己是他的妹妹。她控制住自己,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伤心。
可是她真的好想好想说,能不能不要对她这么好,能不能不要给足了她希望又让她幻想破灭。可这些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她说不出口。
许安安动了动身子,紧跑两步追上了几个人,跟着下了楼。这诉不清楚的爱意,就让它埋在心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