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处理完奏折后,承平帝独自歇在养心殿,回想白天明夏和傅太后所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承平帝一直渴望做一个像他父皇一样英明神武、治国安邦的明君,真正做到九州无战事,百姓安定,但在今天之前,他的眼中似乎从未有过女人的身影,仿佛天下可以称之为子民的都是男人。
那天下女子的命便不是命了吗?身为女子就活该受苦受病吗?
这个世界需要女人,却又无视女人,听不到她们的声音,看不到她们的苦难,用尽一切办法抹去她们身为人应该同样拥有的权利和待遇。
父皇,您当初为什么要同意明夏拜师学医,甚至允许女医院成立呢?是因为您也看到了女子求医的困境吗?朕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承平帝注视着画像上永安帝的眼睛,扪心自问,脑海中一一闪过傅太后、九公主、柳皇后,还有明夏的容颜……
永安帝的谆谆教诲犹在耳边:“天子爱民,当如爱亲子。以百官为利剑,斩断荆棘,所向披靡;以民心为盾牌,治国安邦,国泰民安。若遇阻碍,当权衡功过,无愧于心,无愧于民。”
过在当代,功在千秋,又有何惧!
“陛下,天亮了。”内侍总管轻声在外提醒,承平帝缓缓站起身,丝毫不顾跪麻的腿脚,一步一步走向殿外。
曙光乍现,黎明已至,金色的朝霞洒遍大地,承平帝走出奉先殿,望着东方火红的旭日,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朝会后,承平帝的一道圣旨惊动了整个前朝后宫:特许在民间设立女子医院,由明夏担任院长,授正六品女医头衔;凡家世清白的女子皆可入女子医院修习医术,每三年考核一次,优秀者可入职皇家女医院。
一石惊起千层浪,几乎所有人都持反对的态度。
“陛下,自古便没有女医,女子行医乃是乱了祖宗家法呀!”
“天下医者足矣,何必多此一举,引人非议。”
“此举恐怕有损陛下威严呐。”……
承平帝勃然大怒:“医者仁心,天子爱民,女子医学院是为了天下众多无医治病的女子。众位爱卿在反对之前,不如先想想家中老小,对母不仁即为不孝。再有出言反对者,朕决不轻饶!”
唯有傅太后站出来公开支持承平帝,赐明夏“如意令”,任何时刻都可持此令牌进宫求见太后,见此令者,如见太后。
在承平帝和傅太后的鼎力支持下,女子医学院正式成立,明夏带着皇家女医院的一半女医入驻其中,一边在外行医,一边收徒立学。
唐御医家中,唐莹跪在地上和唐御医据理力争:“祖父,我要去女子医学院!”
唐御医急得团团转:“你怎么说不通呢?你一个未婚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唐莹反问:“那为什么明太医可以,我就不行?”
“明夏那是,那是……”唐御医无言以对,他敢说那是先帝硬塞进来的吗?他不敢。妄议先帝,那是大不敬之罪!
他虽然一直用心教导明夏,甚至为明夏成为女医院院首而高兴自豪,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把自己的孙女搭进去。
“乖女儿,你就听你祖父的话,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什么?”唐夫人忍不住出口抱怨。
“好日子?什么样的是好日子?出嫁从夫,相夫教子,一辈子困在内宅中,没有自我就是好日子吗?”
“娘,你还记不记得,我小的时候你总是抱着我在院子里教我认识草药,一点一点讲解每种草药的特性,甚至手把手教我如何炮制。”
“那时你脸上的笑容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笑的多美啊,我便知道你心里一定很爱医学。我还知道你也常常去祖父的书房偷看医书,一看便是一下午。”
“娘,现在女子行医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您非要女儿以死相逼才肯成全女儿吗?”
唐莹说着说着已然泪流满面,唐夫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唐御医看着伤心难过的母女二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蝶,是爹对不住你,才害得你年纪轻轻便守寡。爹还记得你年少时在医学一道上是何等的天赋卓绝,爹也曾为你不是男儿身而惋惜。莹儿和你多像啊,一样的天赋和坚持,你就放手让她一试吧。”
唐莹破涕为笑:“多谢祖父,莹儿必定用心学习,绝不会堕了唐家的威名。”
唐夫人听到父亲愧疚的话语,一时怔住,还没来得及阻止,唐莹便欢欢喜喜地回了房间准备求学的行李。
唐夫人犹豫:“爹,这样真的好吗?”
唐御医苍老的脸上不见焦虑:“好与不好,总要试过才知道。明夏是个好孩子,她会护好莹儿的,就当是圆了你的梦吧。”
“是,女儿明白了。”唐夫人声音低落,心里蓦然升起一丝不甘,如果、如果可以晚生几十年就好了。
同样的场景在全国各地不断上演,许多对医术热爱非常却不得接触的女子纷纷涌向京城,成功进入女子医学院求学。
无论多少艰难险阻,都抵挡不了女子勇敢而坚定地追求自己的理想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