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终于回来了!”白芷泪眼汪汪地扑到明夏怀里,不停地撒娇,丝毫不顾身后偷笑的几位师姐。
“我没事儿,女医院还好吗?”明夏接住白芷,与几位女医一一对视,点头示意。
“师父没事儿就好,女医院也好着呢,师父,我跟你说……”白芷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话,明夏也不嫌烦,只是偶尔也会和同行的女医们聊上几句。
霞光将几位女子的影子渐渐拉长,与殿门前屹立不倒的巨柱所落下的影子渐渐重合,融为一体。
明夏回到女医院后,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带回来的记录本整理完毕,作为治疗时疫的案例收录在册,与同去的三位太医一起呈给了承平帝。
承平帝大喜,本想重赏取得头功的明夏,将她提拔为正五品的众医之首,却被傅太后拦了下来。
“明夏虽然行医多年,医术高明,但终究是资历不足。若是将她立为众医之首,恐怕难以服众。”傅太后不紧不慢地阐述理由。
承平帝细想一番,认同了傅太后:“母后所言极是,但若是不封赏,未免让功臣寒心,不知母后有何建议?”
傅太后:“哀家没有什么建议,皇儿何不直接问问明太医所求,以免好心办坏事。”
确实如此,承平帝点点头,第二天便将明夏召到了养心殿,开门见山地询问明夏想要什么赏赐,手里不停歇地盘着玉珠。
明夏突然有些恍惚,十年前也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话,只是坐在上面的人变了,但初心仍在,愿景不变。
“陛下日理万机,爱民如子,但平民百姓中还有一半的女子被忽视以致病无所医。臣愿辞官归家,只恳请陛下允许臣在民间开设女医馆,收徒立学,为女子治病提供包容之所。”
明夏的音量始终不变,却犹如惊雷让承平帝振聋发聩。
从他记事起,明夏便已经是一名太医了,等到九公主出生,明夏更是成为了女医院的院首,宫中女子和命妇们从来都不愁有病无处医。
但他却忘记了民间是没有女医的,那女子生病了该怎么办呢?大夫不方便进入内宅的时候,有谁可以拯救她们的性命呢?
承平帝沉默,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此事容后再议,明太医先回去吧。”
“是,臣告退。”明夏早知道这件事情不会那么轻易达成,心里并不失望,毕竟宫廷贵族拥有女医治病,和允许女子在外学医行医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前者只是一项阶级特权,后者却是打破百年来的男子医学垄断,稍有不慎便会引来骂名。但有功之臣不能不赏,天子一言,岂能儿戏。
明夏走后,承平帝不断思索着,权衡利弊,却被突然闯进来的九公主打断了思路。
“三哥,我想学骑马,但是守卫不让我进去。”原来九公主是来告状的。
承平帝:“怎么突然想学骑马了?”
“不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学了。”九公主柔声撒娇,“三哥,我的好三哥,你就让我去吧。”
承平帝很是宠爱这个妹妹,一向拗不过她:“好,你想学就学,但是注意不要受伤,不然朕就把这件事告诉母后了。”
九公主最怕傅太后冷脸,连声讨饶:“我会注意的,一定不会让自己受伤。再说就算受伤,不是还有明太医在嘛。”
九公主越说声音越小,但还是让承平帝听得清清楚楚。
承平帝反问:“若是明太医不在了呢?”
“怎么可能,明太医不是刚救灾回来吗?她不在女医院能去哪里?难不成还能偷跑出宫?”九公主不服气地辩驳。
承平帝喃喃自语:“是呀,明太医除了皇宫还能去哪儿?”为什么不能像一只笼中鸟一样老老实实做人人赞颂的女医呢。
承平帝心绪难平,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寿安宫。
傅太后正在听女先生说书,见承平帝神色郁郁地走了进来,便示意所有人都退下,亲自为承平帝倒了一杯甘露茶。
承平帝接过茶水,豪饮一口,眉头依然紧锁。
傅太后仿佛看不见一样,细细品茶,丝毫没有开口安慰的意思。
承平帝按捺不住:“母后,您觉得明太医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夏啊,哀家记得她唱歌很好听,尤其是一曲《江南》,堪称人间仙乐。”傅太后眼神落在远处,神色怀念地讲述旧事。
“你出生以后,明夏便去了太医院学医。当年哀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讨苦吃。留在哀家身边做个风风光光的大宫女不好吗?”
“后来,哀家知道了,有些人来到这世间是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的,比如你父皇,毕生所愿便是四海升平,他最终做到了。而明夏,大抵是为了来帮帮天下受难的女子吧。”
“认真说起来,明夏于皇家也算有救命之恩,你和小九出生的时候都是靠明夏一力救回性命。若是明夏有什么让皇儿为难的地方,算哀家求你,便尽力满足她吧。”
傅太后虽然不知道明夏所求何事,但她大概能猜到一二,左不过与女医有关。
享受了多年女医院的便利,看着明夏一点点成就女医的名声,助明夏达成所愿,既是傅太后对明夏多年照顾的报答,也圆了她年少时对女子也能做出一番事业的美梦。
“是,儿臣知道了。”一个“求”字让承平帝咽回原本想反驳的话,看着傅太后不再娇美的脸庞,他终于意识到母后已经老了,终有一日会去陪父皇的。
一想到这儿,承平帝便心慌起来,不厌其烦地叮嘱傅太后保重身体,被烦死了的傅太后毫不客气地把他赶回了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