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角

梨园外，灯火通明.

他与一众戏子正在戏台的后准备着明天的戏目。明晚，有一群富商点了一出《霸王别姬》。这对他而言是一个难得的登台机会。环顾周围，大家都在紧张的筹备。几个汉子抬着几只箱子从他面前经过。灯光下，他的脸被映得通红。

明晚，将是他第一次登台

他，是旦，尽管学艺已有十二个年头，但他仍不为人知，就像他平平淡淡的生活一样。戏班子里是有规矩的，不成角便不能上台演主角儿。但明晚，是他一举成名的机会。自十岁学戏以来这么大的仪仗他还是第一次见。

“好了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散了，都散了。”远处的领班高喊了一嗓子，众人便纷纷离去.几分钟后梨园内就只剩他一人。他缓缓踱步，迎着微凉的晚风走出了挂着金销红匾的大门。

梨园外，是长安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天降四合，暮霭沉沉。长街的尽头是那家他最熟悉的天顺楼。店门口穿着一袭藕色长裙肩披狐裘的楚四娘正对着过往的行人招呼着

远远的见戏子走来就忙朝他招招手，笑盈盈的走上前来，“还是老地方？”戏子点点头，默不作声。两人的对话一贯十分简洁。

老板娘又回到了店门口，而他则径直上了楼。几乎不用伙计引路，他知道该怎么走。上了二楼左转，右手边第三间靠窗户的位置是特地留给他的。

遥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戏子无言。说不紧张，那是假。于是他要了几个菜和一壶好酒。没有人陪他对饮，独酌倒也不错，一个人喝酒的时候，心很容易静。

他举起酒杯，倒上一盏，一仰头，喝尽了，再倒一杯，戏子抬起手又突然想到要是今晚喝醉了，那明天还醒的来吗，万一出了差错……他不敢再想，手中的杯子又放回桌上。他从衣袖里又摸出一本泛黄的戏谱，用手一页页抹平书角，再打开细细翻看。他轻声的念着一句句戏词，可越念心中越充满了不安。事不关心 关心者乱。还是再喝一杯压惊吧，他又拿起酒杯，对上唇……

忽然，窗户外面传来几声银铃般的笑声，戏子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窗台上多出了一位年轻的少年。那少年生得气宇轩昂，仪表不凡。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无论何时都带有三分笑意，现在他正坐在窗沿上冲戏子笑着少年生得气宇轩昂仪表不凡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无论何时目光中都带有三分笑意“是老朋友了”“是你啊，怎么今天没看见我就跑来这里找我来了？”戏子淡淡道“啊哈！”少年挠挠头发跳进屋里。“我听人说你马上就要登台了，可我还从未听你唱过戏呢，要不你先唱一段来听听？”“不唱。”戏子干脆回答“哎呀别这样啊，那多没意思你看窗外月色正美，如是再有仙乐临耳岂不美哉。”说着少年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来这杯我敬你！”戏子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喝尽。一连几盏饮尽少年的舌头大了，戏子的话也多了起来“喂你就唱一句吧”少年再次请求。戏子支吾着、红着脸，目光不断闪躲。“喂，咱们从小就认识，我可是看着你进戏班子的啊，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根本就没学得会？”“不是！”戏子涨红了脸了，咬咬牙恨恨地道：“好，我唱，你给我听好了”“好嘞”少年爽快答应了一声。

戏子清了清嗓子张口曼声唱到“气拔山兮力盖世，时不利兮……”一字一句都振振有力，宛若玉珠落地，清脆而响亮。转而又是一段念白不同于刚才这时他的声音又尖又细，词句间隐喻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的忧伤，少年似能从他的的歌声里看见当年的楚汉争雄这一曲《霸王别姬》戏子在梦里唱了无数次，可当着旧时好友的面这还是第一次。他一直都有着怯场的毛病，这也是他学艺十二载从来未登台的原因若非今晚这一壶酒，也许他永远也无法战胜曾经的那个自己。

“虞兮虞兮奈若何，”他缓缓地吐出了最后的几个字，他终究还是做到了。天顺楼上从坐落的食客到跑堂的小二，无人不被他吸引，纷纷停住手中的活计。凝神谛听，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戏竟然也能唱得和师傅一样好。远方是无涯的黑色原野，零星散布着几点红红绿绿的灯光，透过那片黑暗，他仿佛看到自己正在梨园的舞台上，款款浅唱，台上是明亮的灯光，台下是乌压压的人群……

他，该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