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秋桐，我是怎么教你的，勿急勿躁勿淫！情不显于神，思不露于行。今天，那张氏就激了你几句，你就急成那样，你以后还怎么成大器！？”

　　“江夫人，孩儿知道错了，但我是不会向那张氏道歉的。没有必要，也不需要”

　　十三岁的小男孩倔强的注视着眼前这个他本该叫声“娘”的江夫人。

　　小小的他还没有自己高气势却丝毫不差，江夫人叹了口气。

　　“唉，跪着去，晚膳时自己滚回来。”说完就准备走。

　　“夫人，夫人，七殿下来了！”一家丁大呼小叫道。

　　“那江夫人孩儿先去祠堂了。”沈秋桐说着转头向后院走去。

　　“待会儿家里来人，记得叫声娘，为我好，也为你好。”江夫人淡淡得说着，走到沈秋桐面前，抬手轻轻得将他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

　　沈秋桐在她转身离开前的一瞬间用甜甜的声音说道：“好，娘。”

　　离开前院，沈秋桐向后院走去，一片梧桐叶从眼前飘过，他抬起头，粗壮的枝干挡住了日光。秋日本就凄冷，这偏院也许久没有人住，就显得更凄凉了。风一吹，梧桐叶随风飘在空中而后落下，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秋日梧桐，衰败之意。”从树后传来一声清澈的男声。

　　“谁？”沈秋桐从思绪中回过头来问道。

　　“梧桐老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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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秋桐向树后走去，想看看这梧桐老仙究竟是何人，只见的那么黑影向墙外翻去一瞬间没了人影。

　　沈秋桐只好继续向后院祠堂走去。

　　这祠堂是他在三岁以后常来的地方，地上的团蒲都被他跪的磨破了角皮。下人们都说可以换了，而江夫人却不同意，说是要让他明白自己到底犯了多少错，才会把这团蒲磨成这样。

　　沈秋桐面对列祖列宗的碑位，跪在团蒲上。团蒲很硬，硌的膝盖很疼，但还好他都习惯了。

　　“桐儿看看谁来了。”是祖父的声音，沈秋桐向转头向后看去，一个十七八岁大的男孩站在祖父身旁，微笑的像那七月里的艳阳。

　　一束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衬着他光芒四射。沈秋桐突然觉得自己黑暗的世界被眼前这个少年点亮了，明亮而温暖。

　　“小弟弟你好啊。”那男孩笑着说道。

　　这声音……

　　沈秋桐感觉头顶一群乌鸦飞过，刚才的光也变得无比刺眼。还没反应过来，这梧桐老仙便径直向自己走来，一把把沈秋桐从团蒲上提了起来。

　　“唉，小弟弟是个男人，一辈子只跪君主、跪父母、跪媳妇，不要，谁都乱跪！”

　　沈秋桐从他手中挣脱出来，立马后退几步，与那梧桐老仙拉开距离，解释道

　　“只是跪先祖而已。”

　　说完就拿着团蒲向旁边走去，又跪了下来。

　　“桐儿不得无礼，这位是七殿下，还不快快行礼。”祖父沉着声音说道。

　　沈秋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背对着他们

　　“先帝最器重的开国大将长孙和罪后之子相见算是平辈吧，不用行君臣之力礼。所以，七殿下，欢迎来到君将军府。”

　　说着他站了起来，向梧桐老仙伸出了手，

　　“沈秋桐”

　　梧桐老仙回礼握手意味不明得笑道，

　　“李㬚”

　　“那，小殿下就有劳江夫人管教了。”那长得如凶煞恶兽的太监躬着腰向江夫人说道。

　　只见他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一似龙形的玉镯给她递去。

　　“总管，您这是什么意思，草民就不明白了。”

　　“江夫人，小殿下在你这要住许久，这是惠妃娘娘让我交给您的。”

　　“主管，这新是您和惠妃娘娘的不对了。我东凰子民，誓死效力为君王。君的旨令，我等子民定是以全力相助，不求回报的，这玉镯，恕草民不能收！”

　　“你！你！呵，好吧。既然江夫人这么识大体，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惠妃的意思，我想江夫人还是明白的。”那太太监将手镯收了回去，怒气冲冲的坐在了偏座上。

　　“小茋，我把七殿下带来了，快看看这小子几年不见就长这么大了。”沈老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茋和马总管同时站了起来。

　　“父亲”

　　“沈将军”

　　“哟，小马来这么早啊。”

　　沈慕带着身后两个孩子坐了下来。

　　“是的，咱家知道沈将军您亲自去接七殿下就先提前到了，几年未见沈将军可还安好。”

　　“老头子我身体硬朗着呢，就算再让我带上十万东凰将士去上沙场，我也能安然无恙得打完胜仗回来。”

　　几个人围在一起笑了起来。

　　之后马总管因为宫中有事便早早走了。送走马总管，一众人又回到了大厅。

　　这时沈秋桐站了起来，向江夫人走去，坐在了江夫人的身边。

　　“娘，七殿下之前来过咱们府上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沈秋桐的声音婉转入耳，甜而不腻，有着孩童的天真，却又有着它本身的清澈，空灵。李瞮愣了一下然后心想，呵有趣，表里不一的小弟弟呀。便看向沈秋桐。

　　“嗯，来过，只是那时我们的小秋桐才三岁都不到，还只是个小宝宝呢，那时候七殿下也才七岁就是十年前的事了。”江夫人笑着说道，伸出手刮了刮沈秋桐的鼻子。

　　“十年前了，那是当时你祖母还在，七殿下可喜欢吃你祖母做的饭了，天天都偷偷从宫里溜出来来，放着宫中的山珍海味不管偏要来尝一尝你祖母的手艺，在这满是铁气味儿的将军府蹭饭。那时候你小小的连我半条腿都没到。刚学会走路和说话就屁颠屁颠的跟在七殿下下的身后叫着“吃哥哥”“吃哥哥”，每次一摔倒七殿下比谁都担心，后来慢慢宫中就算知道七殿下丢了也不会担心分毫。只知道等未来的沈将军睡着不再哭了，可能我们七殿下才会回来。”祖父感慨道。

　　十年前十年前的时候，沈秋桐的记忆里只有一个常对他说“小童儿，小童儿，不哭不哭，哥哥不走，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美丽的大哥哥。记忆是模糊的，那哥哥眼角似是有泪痣。沈秋桐向右边的李瞮望去，前面没有仔细看，现在仔细看来，这张脸好像真的与记忆里那张笑容重合了。

　　同样的温度，同样的亲切，可能是长大了，脸角都棱角分明了，那双曾经满眼都映着他泪眼的双眼似乎变得空旷，而看不到底了，像是蜉蝣随着风飘向深渊。

　　还好那颗泪痣还在。

　　李㬚回望，他两人相视一笑。

　　“不记得了。”

　　“不清楚。”

　　两人同时回答。

　　“唉，那挺可惜的。没事，七殿下这次来府上住许久，你们也好做个玩伴，回忆回忆当年的感情。”祖父笑道。

　　“沈爷爷不必这么客气，还像以前那样叫我小㬚就好。”。

　　“好好好”沈慕拉着李澈的手说道，向江茋那边看去。

　　“桐儿你先去祠堂吧，我们几个大人和你㬚哥哥聊几句。”江茋对沈秋桐说道

　　沈秋桐看了她一眼就站了起来，

　　“那娘，我就……”

　　“沈姨娘，你们几个大人先聊吧，我和秋彤一起去。沈爷爷这是父皇让我交给你的。”李澈打断了沈秋彤酝酿许久的话。

　　走过去拉着他就走了。出去后两人又立马分开，尴尬的站着。

　　“你还打算回去跪着吗？”李澈忍不住打破了沉寂。

　　“嗯，还没到晚膳。”

　　“那走吧。”李澈一把拉过沈秋彤的手向祠堂跑去，沈秋桐心想这人怎么那么喜欢拉着人走。

　　“喂喂喂，你慢点。”小小的沈秋桐被李㬚拉着，风吹过脸庞，耳边的发丝被风缕缕吹起，衣袂随风飘扬，李㬚的嘴角还有一抹未平的笑意，妖艳而安宁。

　　那一天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但李瞮却觉得那是他和沈秋桐相识的第一天，最也成为了沈秋彤走向深渊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