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莫子灯一直都知道，洛水苏有事瞒着他，从一开始，洛水苏就不待见他，在躲避着每一个人，好不容易成为了他的弟子之后。莫子灯也努力做一个好师尊，不去探寻洛水苏隐藏的秘密和不愿提起的过去，洛水苏不想说，他就不想知道，洛水苏的秘密，就是属于洛水苏的。

　　如今莫子灯也是这么做的，但，洛水苏似乎在躲他。

　　洛水苏不知道怎么面对莫子灯，他不想骗莫子灯，莫子灯对他那么好，他现在掌握的一切，都是莫子灯教的，可是洛水苏不想成为一个废物，也不想有人因为他嘲讽莫子灯。

　　“你的心很乱。”莫子灯叫停了洛水苏的练习。

　　“对不起师尊。”洛水苏低头认错。

　　“休息一会吧，不要勉强。”

　　莫子灯叹了口气，他不太会照顾小孩子的情绪，也不会安慰人，在遇到洛水苏之前，修炼占据了他的全部人生，他没有什么和人打交道的经验，这些为数不多的经验都是他来到凡世之后才学会的。

　　洛水苏坐下来，明知故问的开口，“师尊，魔族最近还来吗？”

　　“没有。”莫子灯下意识皱了皱眉。

　　“师尊很讨厌魔族？”洛水苏又问，心跳跳的极快。

　　莫子灯回头看着洛水苏，“我与魔族接触不多，但我的大师兄，下山镇压魔族，再也没回来，当时我还年幼，对大师兄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师尊伤心了很久。”

　　洛水苏张了张嘴，半天才嗫嚅出一句答案显而易见的话，“所有的魔族都该死吗？”

　　莫子灯却摇摇头，“我不知道。”

　　洛水苏心里一喜，那他不作恶不滥杀不害人，是不是就不会被莫子灯讨厌了？

　　“水苏。”莫子灯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好好修炼，你结出金丹，我就带你回修仙界吧，到那时候……你也不必害怕你所害怕的东西了吧。”

　　结出金丹吗？这是洛水苏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高度，到那个时候，就算洛家人找上门来，他也有一战之力了。

　　“嗯！”

　　莫子灯也稍微收敛了之前的懒散，开始敦促洛水苏好好努力，自己也从每天出去两三次改成了只出门一次，在下午出门溜达一圈。

　　洛水苏也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魔修身份，尽量早点修炼，让残存的魔气散开，别被莫子灯发觉。

　　如此谨慎之下，莫子灯倒是没有再发现魔气，日子也一天天安生的过下去。

　　本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的。

　　直到玉牌碎了。

　　洛水苏在修炼时听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几块坚硬的东西落在他手里，洛水苏不顾在运行的周天，强行中断冥想睁开眼，就看见那枚自他出生就挂在脖子上的玉牌，碎了。

　　“母亲！！！！”洛水苏颤抖着手，把玉牌的碎片拢起来，为什么玉牌碎了？为什么玉牌碎了？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玉牌会碎？玉牌碎了那寄宿在里面的母亲怎么办？

　　“母亲……母亲……你回答我……你怎么了……”洛水苏的气息混乱，疯魔一般的哀嚎。

　　令人心悸的魔气从深山直冲云霄，天地色变。

　　在外游荡的莫子灯脸色一变，“水苏！”

　　莫子灯御剑飞快的奔袭回去，魔族终于还是对洛水苏动手了吗？

　　等莫子灯拿着剑冲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洛水苏跪在地上，握着手里的东西悲恸哀嚎，恐怖的魔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这个气息和莫子灯之前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被魔气侵染了，洛水苏修的就是魔道。

　　“水苏。”莫子灯拿着剑的手都在发抖，被欺骗的愤怒让他很难受，却依旧努力保持理智的开口，“这就是，你骗我说不能修炼的原因吗？”

　　“师尊……”洛水苏吐了一口血出来，染红了手里的玉佩，失去控制的真气在他体内疯狂的乱撞，但洛水苏不在乎。

　　染血的手指努力的擦拭掉玉牌碎片上的血迹，洛水苏捧着玉牌碎片，颤巍巍朝莫子灯递过去，“师尊……救救母亲……求你了……”

　　莫子灯记得这枚玉牌，一直挂在洛水苏脖子上，他虽然没有细看，却感受得到玉牌蕴含的力量。

　　几乎一瞬间，莫子灯就知道了原因。

　　“我之所以从来没察觉到你是一个魔修者，就是因为这枚玉牌在帮你掩盖吗？”

　　洛水苏愣住了，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莫子灯从来没有发现他入了魔道，他便以为莫子灯看不出来，结果，是母亲一直替他瞒着吗？

　　她本就虚弱，连回应他一声都做不到，却在他入了魔道之后一直替他隐瞒，现在玉牌碎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力量已经全部用尽了？

　　那他，是不是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这个认知彻底摧毁了洛水苏，他居然跟洛家人一样，为了力量，杀死了母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崩溃的洛水苏立刻就被魔气占据了神志，修为极端不稳定的波动攀升，周遭的灵力疯狂的涌进洛水苏的身体。

　　洛水苏走火入魔了，而且，他在结金丹。

　　莫子灯握紧了苍月剑，一个结了金丹却走火入魔的魔修者，本该一杀了之。

　　但这人是他的弟子。

　　若现在不杀，等洛水苏结成金丹，会是修仙界和凡世间的一大祸害，他还学会了灵曦九剑，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死在他的刀下。

　　可这是他的弟子。

　　时间不给莫子灯犹豫的机会，金丹正在飞速的成型，现在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苍月剑刺穿了洛水苏的左胸，洛水苏似乎恢复了一丝神志，抬头茫然地看着莫子灯。

　　苍月剑拔出来，血溅了莫子灯一身，弄脏了他一尘不染的衣袍。

　　师尊……洛水苏倒在了莫子灯脚边。

　　莫子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他没有办法看着洛水苏死在他面前，哪怕，是他亲手杀了洛水苏。

　　越往外走，莫子灯就越能感觉到那一处的魔气在溃散，而这预示着，洛水苏的生命也在慢慢消散，最后，魔气全部都散开了，一切归于平静。

　　水苏……莫子灯最终停下了脚步，沾满血的苍月剑落在地上，这是莫子灯第一次杀人，杀的却是自己的弟子。

　　这凡世……怎么一点都不好了。

　　莫子灯在山里坐了整整七天，最后才拿着苍月剑，一步一步的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