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根不想踏进这城市一步,却还是乘了两个多钟头的飞机,降落在了这片土地上。
来S市的机票,是我在微博上转发抽奖得来。我本想把它挂在淘宝上卖掉,思索再三,最终奔赴机场。
办完事,我准备乘火车返程。
一般来说,每个城市最乱的地方要数车站,人流量大,鱼龙混杂。
我排在买票的队伍里,不知道被哪个坏蛋看出了我的魂不守舍,回过神,屁股边的挎包给划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的钱包不翼而飞。
我又惊又恐,眼泪刷地涌了出来————钱包里的几百块钱是我全部家当。
我不得不在在S市逗留。
好在我对于独自生存还算有经验,很快摸到电影制片厂门口,找了份群众演员的差事,片酬日结,每天80块。
这几年社会进步,对待临时工也越发人性化,我吃住都在剧组,仅仅这一点已让我感激涕零。到第五天,我的路费凑得差不多了,偏偏导演说明天那场要到本市十七中去拍,我很犹豫。
导演调侃:怎么萧槿,你还怕钱多烧手啊?明天被主角踹下水的那场戏,你可以额外多得100块补助,不心动?
我咬牙想,去就去!
十七中刚开学没多久,剧组专挑了放归宿假的时候,图个清静,只有一些教职人员。
离开两年,学校里除了一栋新教学楼拔地而起,多添了几座名人塑像,并没有太多变化。我一跨进去,回忆像洪水决堤一样,滚滚而来。
拍戏进展顺利,一直到我被主角踹飞进学校人工湖。
我会游泳,可早春湖水刺骨,入水后我的小腿肚突然抽筋,剧痛中身体无可救药地往下沉。
我甚至怀疑,是记忆把我的身体缠的沉重无比,无法轻盈。
随着呛水越来越多,意识开始从脑子里抽离,再后来,我听到头顶一声水响,什么东西猛扎下来,然后一股力量拽着我的胳膊,将我硬生生拖了上去……
我得救了,大口咳水。
我以为英勇救人的是场务,“救命恩人”却一把搂住我。两个浑身湿透的人抱在一起并不好受,我和周围的人一样感到莫名其妙。旁边一女孩问:“夏老师,你和这女的认识啊?”
他姓夏?我想到什么,猛地挣脱开,看见眼前另一只落汤鸡居然真的是————夏铭棋
阳光下,他的鼻尖、下巴都在滴水,发梢贴在脸上。即使如此狼狈,他还是可恶的英俊。
我们对望,准确说是对峙着,谁都没有说话,人们并不知道这种沉默是源自什么。
“夏老师?哈哈哈哈哈……”是我先大笑,打破沉默,“夏氏财团的继承人,屈尊在高中教书,一定要和你爸断绝关系才能办到吧?”
“因为我找不到你,”他说,“把S市翻了个变都找不到。但我总觉得你还会回来,当你回来,十七中是你唯一可去的地方”
我耸耸肩,冷笑:“我并不想向你解释,我回到这里是多么的机缘巧合。现在我要走了,麻烦你让一让!”如果知道会遇见他,我宁可去扫厕所、捡破烂凑路费。
“可你还是惦念我的对不对?”他猛然举起我的右手。中指上,套着一枚严重褪色的装饰戒指。
曾经,我从他的钱包里拿了五块钱,在路边摊买下这只皇冠形的戒指。我甚至为他想好了匹配的情话————戴上皇冠,成为他一个人的公主。过去夏铭棋送过我很多东西,却从不送戒指,即使我要求也不行,我只好自己成全我自己。
古希腊神话中,情侣互相交换戒指,戴在中指,他们相信中指上有一根血管直达心脏。
戒指,就是用心承诺。
那枚土气掉色的戒指在我手上反光,如同陆地上的贝壳,提示这里沧海曾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