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2

许曳生命的前10年过得很幸福。

她有温柔善良的母亲，慈爱而纵容的父亲。可以说，10岁之前，她的生活和其他小女孩没有任何区别。她学习成绩无比优异，清高自傲，出彩至极。

她母亲那时还没有做那种职业，长得美极了，身上是一种温婉，收到幸福滋润的气质。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许曳曾真正看到过希望，那是无比灿烂的东西，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东西。她也曾真正憧憬过未来，考上公安大学，和父亲一样，做一名警察。蓝天广阔，任她翱翔。

父亲很会做菜，糖醋排骨，红烧牛肉……她很小的时候，经常挤在父亲身边，看他做饭。

父亲倒也有耐心，一步一步给她讲解菜谱。父亲工作的时候，由于家里没人，许曳便只能跟着他，不时拿一个小本子，记下检验尸体的步骤，与寻找嫌疑人的方法。

阳光撒在二人身上，灿烂而美好。

好景总是不长，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传了过来，父亲最近总是咳嗽，在医院检查去才知道，是癌症。

已经是晚期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许曳只觉浑身无力，她双目呆滞地去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的父亲，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了。

许曳有情绪缺失的心理病，也就是说，不管什么事都不能引起她太大的情绪。

就是这件事情引起的。

怎么……可能

父亲昨天还在跟她笑着说话，他说：“我一定要活到你上大学。只要看到你上大学了，没有我也能过得好了，我才会真正离开。”

骗人的吧……

只是一场梦对吗？

醒来之后，她就可以跟着父亲学做菜，与母亲一起放风筝，去学习刑侦的知识。

许曳眼圈泛红，隔着ICU的玻璃望着父亲，精神有些恍惚了。这还是父亲吗？那个和蔼，高大健壮的父亲是何时变得瘦骨伶仃、憔悴不堪的？

病房里父亲听到她的脚步声，艰难地转过头来，在那一瞬间，她看到，父亲笑了。

如之前任何一次，温和的微笑。

一时间，嘈杂的声音纷纷退去，好像这不是医院，是家里那个狭小的厨房，被泼洒出去的阳光照在父女二人身上，又照在地面上，碎了一地。

这束阳光，是许曳见过最亮的，却也是最令她感到绝望的。

“嘀——”

心电检测仪响了，回荡在安静而空旷的医院走廊中。

护士与医生急匆匆地进来，将父亲推走了。

她疯狂想扯住一个医生的白大褂，拼命求他，她声音哽咽着，说我们家已经交钱了，为什么用药还是用不好？

那个医生居高临下的声音，她现在还记得：“老实跟你说，你们家那病也不是实在治不好，这个钱不够呀！你以为只要交了基本钱就可以了？打点的钱呢？手术的额外费用呢？小姑娘，现在这个社会没有钱是不行的。”

在父亲被推走的那一刻，许曳看见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缓缓吐出三个字。

不要哭。

说完这三个字，他嘴唇又张开了一瞬，似乎是一个“一”字，话还没说完，就永久闭上了眼睛。

话还没说完，许曳却明白他的意思。

不要哭，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世间阳光依旧，仍然有人拥有着未来，拥有着所有的美好与希望。

只是不包括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