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三年，四皇子萧景明从边疆回到京城。
沈哲当日冲出城门，早早的在门口迎接。远处，萧景明的车队浩浩荡荡，他骑着马飞奔，英姿飒爽。直到马儿在他面前停下，沈哲都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么久了，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回来了，出现在他身旁，触手可得的位置。
“沈哲！”萧景明满心欢喜地扑到沈哲身上，沈哲一个踉跄，差点两人都摔个底朝天。
春天了，万物复苏，还好你在身边了。
“我要先回皇宫见皇上，你陪我去，好不好？”萧景明十分开心，他巴不得一刻不离开沈哲。
“好好好。”
沈哲跟着萧景明进了皇宫，在萧景明不在的这三年，沈哲也曾无数次进过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他是廷尉，沈父又是文官之首，这些年进进出出朝廷上下，就为了这江山社稷。
好多年以前沈哲想过自己本没有那么喜欢在朝为官，是萧景明说，他是四皇子，皇兄刚刚登基，他要替皇兄守住这天下，恐怕一时难以完成他们云游天下的愿望。后来沈哲想了又想，既然是这样，他也愿意为萧景明，在朝廷铺一条好走的路。
他坐高堂，受万里朝拜。
他守边疆，护家国安宁。
萧景明看着坐在高位的皇兄，单膝跪下，“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沈哲说。
萧景承连忙下来扶起萧景明，顺道喊沈哲起来。“让皇兄好好看看。瘦了，这些年委屈你了。”
“为国操劳本就是臣分内之事。”
沈哲垂着头看着萧景明，确实是比那年去边疆看望他的时候瘦了，这些年沈哲数次上奏调回萧景明，皇上都是推脱，理由一个比一个离谱，沈哲知道，萧景承是忌惮萧景明的，只不过现在，他还知道他们是亲兄弟。
“朕早就备好了上等的家宴，咱们兄弟俩好好叙叙旧。”萧景承勾着萧景明的肩膀，亲昵无比，仿佛这些年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萧景明朝沈哲递了个眼色，他知道，这是让他先回王府等着。
萧景承给萧景明倒了酒，感慨：“一晃这么多年了，咱们兄弟俩都长大了。朕还记得以前你只要那么点大，被母后抱在怀里哇哇哭的样子呢。”
萧景明觉得好笑，都这么多年的事情了。“皇上又拿臣打趣了。”
“欸，私下里，我就是你皇兄，哪有什么皇上和臣子。”
萧景承打心底里很喜欢这个弟弟，当年他母后怀孕的时候，他期待是一位妹妹，这样可以把她护在身后，好好疼爱长大，可惜了后来是一位小皇子，为此萧景承还难过了好几天。
是有一天，皇后喊萧景承抱一抱瘦弱的萧景明，结果婴儿刚到他手里，就哇哇大哭，这可吓坏了萧景承，他觉得是不是自己弄疼了弟弟，后来萧景承对这个弟弟额外小心，也额外心疼。
小时候的萧景承一定想不到，当年自己万分小心的弟弟，会被长大成人的皇上，派到边疆好几年。
“景明，这些年皇兄一直没让你回来，你不会怪皇兄吧。”萧景承很愧疚，自己的弟弟在外上阵杀敌，他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萧景明苦笑，抚上萧景承的手掌，萧景承明显感觉到这双手，不似从前那样光滑白皙，那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上面长满了老茧。萧景承眼眶发酸，低着头看着覆盖在自己手上的那双有点粗糙，还有一道口子的手。
“皇兄，我都懂的，我都懂的。”
我懂你害怕我夺权，我懂天下悠悠众口，我懂你的猜忌……
萧景明不再是以前围着皇兄转的萧景明了，萧景承也不再是会为了饿肚子的弟弟洗手煮面的皇子了。
“景明，你和沈哲……”萧景承吞吞吐吐，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萧景明耳朵染上了红，“皇兄，我和沈哲的事情，你就别过问了。”
“我知道。可是他父亲是太尉，我怕他对你有所企图。”
萧景明厉声喝道：“皇上！”萧景明有些愠怒，沈家一家赤胆忠诚，任何人都有可能，沈家，绝无可能。
萧景承沉默，沈家一家从先帝开始，兢兢业业，曾经救社稷于危难，现在举家献身社稷，他自知这样的怀疑会寒了老臣的心，可是沈哲的身份，萧景明的身份，这一桩桩一件件，他不得不多一点心眼儿。
“对不起景明，是皇兄错了。“
萧景明没再说话，自顾自的吃饭。萧景承给萧景明夹了杏仁豆腐，他愣了一下，他以前很爱吃杏仁豆腐，但是有一次他和沈哲吃这道菜的时候，沈哲吃完浑身起了红疹子，后来萧景明就再也不吃了。
这次萧景明只是一言不发的全吃完皇兄给他夹的杏仁豆腐，萧景承没有发现，除了他给萧景明夹了两次杏仁豆腐，知道这顿饭结束，萧景明都没再动过盘子里的杏仁豆腐。
太阳渐渐下山了，天空被渲染成了一片金黄。“皇兄，我该走了。”
“今夜就留下来吧，和皇兄好好聊聊。”
“不了，沈哲还在府上等我呢。”
萧景承没再多留，萧景明都说了家里有人等着，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望着自己弟弟远去的背影，他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是回不去了。
萧景明走到皇宫门口的时候看见沈哲在踱步，看到他萧景明就小跑过去，沈哲发现了他，张开怀抱等萧景明扑进他的怀里。
“一直在这里等啊？”萧景明含着笑，根本不像面对萧景承那样，沉默寡言，拘谨。
沈哲拍了拍萧景明的背，抬着头看着这好好的宫门，眼珠子转了转，“可不是吗，让我好等呢。”
萧景明握着拳头轻轻拍打沈哲的胸口，“都说了让你先回府上，累了吧。”
“不累不累，走了，咱们回家。”
沈哲牵着萧景明的手，准备步入马车。
“欸，我已经好久没逛过京城的夜晚了，陪我走走吧，反正也还没有宵禁。“
闻言沈哲让马夫先回府上，坦然自若地牵着萧景明。
“快松手了，给人看见不好。”萧景明有些羞涩，本来在北离断袖之事就不是什么风光的，这样大摇大摆，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背后议论。
沈哲偏偏不松手，反而捏得更紧了。
“晚上了，没人看得见，乖。”
萧景明还是没有争过沈哲，只好由着他一直牵着手。
沈哲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像是要把两只手粘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没想到现如今京城的夜晚这样热闹了。”萧景明感叹，边疆经常战乱，他根本没有心思关心这些。
“以后我们经常来逛。”沈哲回。
沈哲和萧景明走到一处卖糖葫芦的地方，沈哲看了眼，问萧景明，“有葡萄的糖葫芦，要吃吗？”
“拿一串吧。”
后来这串糖葫芦萧景明吃了很久，到他们回府了糖浆都快化掉了，也还没吃完。
那天宵禁得晚，萧景明看见了有人放孔明灯，他兴致来了央求着沈哲陪他一起放，那年，萧景明在孔明灯上写下：
他要和沈哲，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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