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就是这样。”
在前往墓园的路上，秦羽贤把自己所听到的八卦都告诉了妘雨姈，“说实话，我听到他们的故事时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不是很正常吗？”妘雨姈淡淡地说道，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昏昏欲睡的陈凌，“在我告诉你我父母的死因之前，你不还不相信我父母死于谋杀吗？”
“这......”秦羽贤用力摇了摇头，“这都太玄幻了。”
“是吗？说实话，像你们家那么有我的大财阀我也只在小说里看到过。”
“不是，咱就是说这世界上比我们有钱的人不是多多了吗？也不至于如此夸张吧？”秦羽贤忍不住吐槽，“再说了小说里有些总裁有钱都只是无脑的耍帅罢了。”
“可你能把当地的警察买通，这也让我很意外。”
“说到那件事啊......说实话，你差点就要负刑事责任了。”
妘雨姈嗤笑一声：“拜托，我可是杀人了啊，没判死刑就不错了。”
“不是这样的。”秦羽贤说道，“赵阿姨她们行刑前我去见过她们了，并问了一些当时的情况。”
妘雨姈内心毫无波澜：“她怎么说？”
“不是她怎么说，而是你是不是少说了些什么？”秦羽贤眨了眨眼，“我当时看见你时，你穿的衣服不是你的？”
“是，那是赵阿姨的。”妘雨姈说道，“我开枪时必然会在衣服上留下硝烟反应，所以在警察赶来之后，她也开车赶来了，就和我换了衣服。”
秦羽贤的问题接二连三地蹦出来：“那警察不会注意到你俩吗？再说了。那她衣服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天黑，现场混乱，警察们的注意力大都在案发现场，换一件衣服并不是难事。至于血迹……”妘雨姈停顿了一下，“小雪当时受了重伤，地上全是血，随便弄一点就行了。不过至于她是如何洗清我的嫌疑，让杀人犯从我变成了她我就不知道了。”她苦笑一声，“她毕竟是走这一条路的，在这些方面懂得自然比我多。”
“可她为什么要帮你？”
“她说她不希望看见那个人渣毁了两个女孩的前程，就替了我的罪。”妘雨姈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好人不长命啊。”
车厢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心情都看上去很沉重。除了已经酣然入睡的陈凌，她的头已经不知不觉地歪到了妘雨姈的肩上。
“那罗心茹......”
“我会定期和她联系的。放心，有我在，她不会受委屈的。”
秦羽贤担忧地问：“你不会扛不住吗？”
“放心。绝对没问题。”
黑色的轿车驶入墓园，渐渐停了下来，妘雨姈一巴掌拍在陈凌脸上：“到了，醒醒。”
陈凌茫然地睁开双眼：“到哪了？”
“墓园？”
“墓园？”陈凌看上去不大清醒，“我的？”
“等我们干完活后我不介意把你埋了。”妘雨姈毫不留情地把陈凌的头推到一边，你先起开，我们俩这样太暧昧了。”
“哦。”陈凌乖巧地把头挪开，跟着妘雨姈下了车，一股独属于盛夏的热浪吹来，让陈凌一下子就清醒了。
“接着。”
秦羽贤把一捧白菊塞进陈凌怀里，然后和妘雨姈一人拎一个袋子，拉着陈凌，三人并肩走进了墓碑林立的墓地。
“我怎么感觉这里阴气好重啊......”陈凌小声嘟囔道。
“其实你可以拒绝的，”走在最前面的妘雨姈说，“这不是强制要求，你看唐诗汐不就因为心情不好不来吗？”
“来都来了......”
“话说你为什么要来？”秦羽贤好奇地问。
陈凌满脸问号：“那你为什么要来？”
“我来看我朋友。”
“我这不也是来看我朋友的吗？”
妘雨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小学生吵架的两人，满脸无语。
三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直至妘雨姈在一块小墓碑前停下。
“怎么了？”走在队伍最后的陈凌问道。
“你是不认字吗？”秦羽贤指着墓碑说道，“你最好别说你连晴雪的全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妘雨姈正在用纸巾擦晴雪墓碑上的灰尘，看见秦羽贤的一根手指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便用力打了一下，顺势瞪了一下秦羽贤：“别用手指指死人的墓碑，没礼貌，小心被怨鬼缠身。”
“哦。”秦羽贤收回了有些发痛的手，和陈凌乖巧地站在一边。
他们两个并排站在妘雨姈身后，双手叠放在身前，看着她忙碌。
他们想上去帮忙，却又感觉什么也帮不着。
因为每当他们看见墓碑上“慕容晴雪”这个熟悉的名字时，他们的神情就会有一点恍惚。
那个曾经活跃在他们身边的人，就这样很突然地不在了。
在妘雨姈打电话告诉她们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时，她们虽然也感到震惊，但内心也没有太大的感触。而面前的这块墓碑似乎有着什么神奇的功效，让他们被一种失去亲友的失落感和悲伤包围着，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陈凌忽而落下一滴泪来，滴在灰白的地面上，将地面渲染成灰黑色。
秦羽贤看了眼地上的泪渍，又看了眼悄悄抹眼泪的陈凌，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感受到了秦羽贤的注视，陈凌抬起头，恼羞成怒地瞪了秦羽贤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女孩子哭吗？怎么，很好笑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秦羽贤在面对别的女生时情商几乎为负，只能干巴巴地憋出这么一句安慰人的话。
妘雨姈听着两人在自己身后伴嘴，也没有前去阻拦，而是继续不紧不慢地忙自己的事情。给朋友上墓本来就是一件很沉重的事，妘雨姈在来的路上心情也一直不是很好，而现在有两个人在后面活跃气氛。
好吧，虽然确实没有活跃多少。但不得不说，她现在的心情总算是舒畅一点了。
至少，她还不是一个人。
妘雨姈摆放好了贡品，点燃了三柱香，手持香在晴雪的墓前拜了拜：“好了。”
陈凌和秦羽贤这才停止了争吵：“好了?那么快？”
“本来就不是什么精细活......你们要来拜拜吗？”
秦羽贤和陈凌依次走到墓前，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虔诚地在墓前拜了三拜，嘴里也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看着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的两人，妘雨姈难得一笑：“那么紧张干什么？你们对她不尊重，她晚上又不会来吃你们。再说了，小雪她一定会保我们平安的。”
秦羽贤诧异地看了妘雨姈一眼：“你怎么还搞起玄学来了？”
“这怎么就是玄学了?你懂不懂什么是‘相信即存在"啊？”
“你前阵子还说自己是唯物主义者，现在怎么又变成唯心主义者了？”
”人的思想是会变的，不是吗？”
“你们......”陈凌茫然地看着正在讨论哲学问题的二人，眼里满是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愚蠢，“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妘雨姈拍了拍陈凌的肩，“你以后也会明白的。”
“对了，姈姐。”陈凌问道，“今晚你真不来毕业晚会?大部分人都来了。”
“大部分？也就是说也有人请假喽？”
“这不重要，但姈姐你可是我们班里的灵魂人物啊！没了你，我们的聚会会少很多乐趣的。”陈凌有点失望。
妘雨姈微微一笑：“没事，我相信斌哥。”
陈凌:......
“这样真的好吗？毕竟这次过后，我们三班人很难再聚齐了。”秦羽贤也劝道，“你再考虑一下吧。”
“不了，我心情不好，就暂时不去了吧。”妘雨姈最终还是用上了这个万能借口：
“下次一定。”
......
晚上，19:47，邬桐大酒店内......
“干杯！”
三班的同学们欢聚在一起，共同庆祝即将迎来的毕业时刻，大家趁着最后的见面时刻合影，送礼物，写同学录，不想给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
吴斌也没有再皱着眉头，他喝了一点酒，此刻满面红光，看上去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兴奋。
“各位同学，吴老师给大家唱一首《红日》如何？”吴斌歪歪扭扭地走上台，拿着话筒大喊道。
“好！”
“好！”
以王临峰为首，三班的同学马上送上了最热烈的掌声。
吴斌更加得意，他清了清嗓子，但接着，一个不成调的歌声和念得乱七八糟的粤语从音响里传出。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吴斌一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
“我就说他唱歌很难听吧？我都说了我在办公室里听到过的。你们还不信。”钱沁馨淡定地坐在离音响最远的沙发上嗑瓜子。
唐诗汐叹气道：“想过他唱得难听,，没想到那么难听。”
陈凌精辟地总结：“有时唱歌能难听到这个地步......也是有本事的。”
白玉鼓掌表示赞成：“此乃真理也！”
“不过......那群男生......”唐诗汐看了眼正在充当气氛组的男生，“也辛苦他们了，演出一副如此狂热的样子也是难为他们了。”
白玉：“不，这是猿形毕露。”
钱沁馨"扑哧"一笑：“你是懂说话的。”
“早知道就拉姈姐来了。”陈凌“啧”一声，“她唱歌好听。”
“很好听吗？也就那样吧？”白玉说道。
“当然没你这个课外专门去学美声的好了！”陈凌翻了一个白眼，“但人家好看，一个姈姐站那都比十个吴斌好看。”
白玉嘴角一抽：“十个吴斌......这视觉冲击力度是否有点大？”
四个女孩一起笑了起来。
嘎吱......
巨大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巨大的箱子被推了进来。
“那是什么？”唐诗汐看着门又被关上，疑惑地问。
“不知道，有没有种可能是快递？”
“快递?送到这里吗？”白玉神情古怪地问。
“呃……这……”陈凌见自己的想法被驳回，有点尴尬。
“没事，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钱沁馨提议道，带头走了过去。
“万一送错地方了呢？”白玉试探着问道。
“没有啊，它地址上写着就是这里啊。”不知何时，陈凌已经出现在了那个快递面前。
唐诗汐推开门，往酒店的迎客大厅张望了一番，见除了几位正在摸鱼的工作人员，大厅里空无一人，甚至连游客也没有。
唐诗汐不禁纳闷了：“奇怪，这又是谁送来的？”
陈凌想也没想:“工作人员呗，那还能是谁？”
“我说这是谁送的。”
“哦哦哦我看一下......啊？”
“怎么了？”三个女孩听见陈凌的怪叫，马上就围了上来，但当她们看见寄件人名字的时候，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妘雨姈？！”
四个女孩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呆呆地愣在原地：“她送这个过来干什么？”
“你得问她去，我怎么知道？”
“话说回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凌向酒店的工作人员借了一把剪刀，把快递箱打开，接着在其余几人的共同注视下，打开了箱子。
映入眼帘的，是被摆放地整整齐齐地42个毕业礼盒，有37个是干净的白色包装，应该是送给同学的。而有5个礼盒是华丽的深红色包装，应该是送给老师的。
“老天，这难道是姈姐送给我们毕业礼物？！”白玉看着眼前的礼盒，嘴巴惊讶地张成“O”状，“这得花多少钱啊？姈姐这是下血本了吧?”
“我们看看。”陈凌拿起了一个白色礼盒。
“这不好吧？”钱沁馨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这是姈姐送我们的，我们迟早会打开，不是吗？”陈凌不敢碰那几个送老师的礼盒，便只拆了一个印有三班班徽的礼盒。
打开礼盒，一个折扇和一个笔记本被工工整整地放在礼盒中间。
折扇的两面都有东西，一面是三班的班徽。在班徽的周围，则是写满了三班41个同学的名字，背面则是遒劲大气的毛笔大字：“青春永不散场。”
那一本笔记本封面印的是星辉中学校门正门的景象。在布局的正上方则写着“祝2023届3班同学毕业快乐”。
翻开本子，就是一句毕业赠言：“祝愿我们殊途月归，更高处见，重逢时再谈来时风景。”在赠言的右下角，妘雨姈还留下了自己的署名。
再往后翻几页，就都是三班同学的各种照片，剩余的几十页就都是普通的纸张了。
白玉有些震忙地看着这两样礼品：“这做工也太走心了吧？姈姐这......我真没想到她为了我们班出手会如此阔气啊?”
“你们看！每本书的赠言好像都不一样啊！”谈笑间，陈凌又打开了几个礼盒开始在比较。
钱沁馨嘴角一抽：“你还真拆上了？”
陈凌嘟着嘴：“又没关系，这本来也不是密封包装。”
四人又看了几本本子，果然如陈凌所说，每一本的赠言都不一样。
唐诗汐的手轻轻拂过笔记本光滑的页面，她透过落地窗看向漆黑的夜空，轻声说道：
“谢谢你，姈姐。祝你毕业快乐。”
……
妘雨姈手中端着一个高脚杯，百无聊赖地坐在阳台的摇摇椅上，抬头看着星空，时不时晃动一下酒杯，让杯里猩红的液体不断晃动。
不知道我们班的人有没有收到我送的礼物呢？妘雨姈一边想一边忍不住侧脸看了一下隔壁的阳台。
想当初，也是在盛夏，也是在阳台上，妘雨姈第一次认识了晴雪。不过现在那个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客厅里还有着灯光。
小雪......
妘雨姈呆呆地看着杯中的酒，随后一饮而归，随着苦涩的酒味在她嘴中荡漾开来，她苦笑一声：“我好想你。”
吱呀——
听到隔壁阳台上的动静，妘雨姈循声望去，看见了一位老奶奶步履蹒跚地走到花盆前，开始浇花。
妘雨姈此刻也正好没事干，便看着那个老奶奶浇花。
老奶奶也有一把岁数，,行动不便，端着水壶的手似乎也有点不稳，但她浇得很小心，让每一片土壤都经受了水的浇灌。
看她浇花似乎是一件很治愈的事情，妘雨姈原本浮躁的心似乎也有些平静了下来。
“小美女。”像是感受到了妘雨姈的目光，老奶奶扭过头，对她和蔼一笑，“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就是喜欢看您浇花，看着感觉很治愈。”妘雨姈礼貌地答道。
“你今天看上去很无聊啊？”老奶奶的声音有点苍老，但藏不住她愉快的心情。
“是，是有点。”
“你那个朋友呢？”
妘雨姈闻言一愣：“您说的是哪位吗？”
”那个金发女孩，她是离开我们了吗？”
妘雨姈听到这话，感觉心如刀割：“是。”
“你知道吗?人死后是会变成星星的。”见妘雨姈心情低落，老奶奶安慰道，“他们并没有走，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陪我们。”
“我老伴死了，儿子和儿媳平时也忙，很少来看我，我基本上就是一个人住。每次我孤独的时候就会给儿子打电话，可他忙啊，我怕影响到他。便改成了每晚看星星，看到夜空中每天都有这么多颗星星在闪啊闪，我就感觉是老头子在和我说话。”
妘雨姈沉默地听完后，抬头看了一眼星空：夜空上繁星闪烁，宛如无数明珠洒落在黑色的丝绒上，熠熠生辉。
在这同一片星空下，一对人，一杯酒。
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
只可惜，她已经不是她了，她也似乎不再是原来的她了。
妘雨姈举起酒杯，对着夜空中那一颗最耀眼的星星，优雅地做了一个碰杯的动作。
她微笑着，轻声说道：“小雪，那是你吗？”
“你看，我现在也过得很好呢。我身边有许多关心我的人，我想你在那里也与你爱的人重逢了吧？”
“小雪..….”
“好久不见。”
“我想你了。”
少女眼角的泪在繁星的反射下，璀璨如明珠。
第五卷《毕业季》完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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