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纪辉夜心虚地扭过头。
“我明白你对我的关心，也知道你因为自己救不了我而内疚。但其实这没什么。”晴雪扭过头，“医生也救不了我，这是我命该如此，你不必自责。你给我提供了一个那么好的养病的地方，还无偿提供我的衣食住行，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我舍不得你。”
晴雪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心情看上去不错：“辉夜，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离开姈吗？”
“你不是说你希望她可以忘记你吗？”
“没错，但你后来也发现了问题，不是吗？”
“是。”纪辉夜一边说一边朝晴雪走去，“你们俩之间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忘记彼此？如果你们俩之间分开个十几二十年的，对彼此的感情也许才会淡化，但绝不可能遗忘，所以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太天马行空了。”
“是吧？但我确实是这么和她们说的。”
“她们......信了？”
“大概率吧。”晴雪叹了口气，“她们对我可都是绝对的信赖啊。”
“所以你骗了她们？你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骗？”晴雪眨了眨眼，“我哪里骗她们了？”
纪辉夜闻之一愣：“你刚刚不是说你自己的想法太过于天马行空了吗？”
“但这确实是我的愿望，只不过是奢望，我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奢望。”
纪辉夜感觉自己越来越搞不懂眼前的人的想法了。
“你痛苦吗？”晴雪很温柔地问。
“啥？”
“我马上要死了，你难过吗？”
“当然，怎么可能不难过。”纪辉夜皱起眉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难过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但我又得了绝症，对吗？”晴雪那双异色的眼眸真诚地与纪辉夜对视。
纪辉夜有些头大：“什么意思？”
“那我再问你，如果一个陌生人得了绝症，马上要死了。你会难过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不认识他。”
“很好。”晴雪欣慰地点点头，“那我们接下来再回到刚刚的问题，如果那个陌生人变成了我，你会难过吗？”
“会。”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朋友。”
“所以你明白了吗？”晴雪将纪辉夜的双手捧入掌心，解释道，“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们之间会有感情的联系。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联系，你才会对我产生不舍，你会害怕我离开你，对吧？”
纪辉夜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和姈的关系也是这样、我们相互喜欢，也害怕着失去彼此。不过我和姈的关系又和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不一样。虽然有些冒犯，但我不得不说，我与姈是恋人，但我们之间只是亲密朋友。而恋人之间的感情会高于朋友。举个例子吧，把我们之间的感情联系比作线，我们之间连的是细绳，而我和姈之间连的是粗绳，那我与姈的关系是不是更加牢固？”
见纪辉夜不说话，晴雪安慰道：“我只是举个例子，我不是说我们之间关系不好。”
“我没有在生这个气。”纪辉夜摇摇头，“我只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的目的。”
“哦？”晴雪用手托住下巴感兴趣地看着纪辉夜，“不妨说说？”
“你离开她是为了淡化你们之间的感情吧?最起码是不希望她以 “你的恋人”这一身份亲眼目睹你的死亡。”
“你回答对了一半。”晴雪赞许地点点头，“不得不说你很了解我。”
“一半?那还有一半是什么？”
“在你说的前提上，我要让她恨我。”
“恨你？”纪辉夜皱着眉头，不解地思索了一会儿，很快想出了答案。“所以你这是想尽可能地淡化你们之间的感情，以此来缓解离别之苦？”
“没错。这是我的真实目的。”
“太疯狂了！”纪辉夜大声质问道，“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她一定会恨你？”
晴雪气定神闲地答道:“凭我对她的了解。”
“了解？”
“没错。”晴雪伸出一只手，白雪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她掏心掏肺地对我好，目的就是要我可以和她坦诚相待。但我却一次又一次地隐瞒她，那不就相当于在玩弄她吗？所以她一定会恨我的。”
“可是万一她对你的爱超乎你的想象呢？”晴雪身体不可察觉地微微一顿，“什么意思？”
“万一她没有恨你呢？万一她一直在不停地想你呢？”纪辉夜似乎察觉到了晴雪的动摇，凑到她耳边耳语道，“你想过吗？”
晴雪感觉自己身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对啊......万一......
她不敢往下想。
她无法想象如果真是后一种情况，妘雨姈会痛苦成什么样子。
是她把这件事情想的太轻松了。
她本来想的是自己不辞而别以后，妘雨姈便会生气，渐渐地忘记她，然后专心学习。先是考上一个好高中，再考上一个好大学，然后找到一个稳定轻松的工作，最后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不......她一定会忘记我的。”晴雪尝试着自己催眠。
“小雪。”纪辉夜单膝跪在晴雪面前，双手搭在晴雪冰冷的双手上，“你不要骗自己，这对你和她都没有好处。”
“辉夜，我很喜欢她，所以她必须忘记我。”纪辉夜平静地与晴雪慌乱的双眼对视。
“你知道的，我和你说过的，她对我很重要。如果没有她，我现在可能还是一个人，不可能会与你和好，也不可能有那么一群朋友。”
“我知道。”
“所以我不希望她为我难过，她必须忘记我。”晴雪语无伦次地说，“不然我和她分开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和她饱受相思之苦吗？”
“慕容晴雪。”
纪辉夜严肃地叫了晴雪的本名，后者微微一怔，迷茫地抬起头：“你在叫我？”
“小雪，你这样子让我难受。”
“什么......？”晴雪慢慢地张大了眼睛。
“我和你做朋友，我从来没有奢求些别的。我和你在一起也并不是因为有利可图。”纪辉夜坚定地看着晴雪，“我和你在一起很快乐。所以我想成为你的朋友，我也希望你可以一直快乐。”
晴雪失神地点点头，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我对你好，是希望你可以一直快乐，可你为什么要做令你痛苦的事呢？”
没等晴雪回答，纪辉夜继续说:“你与她分开，你们都不会快乐，而我看见你不开心了，我的心情也会受影响，这个方法的性价比太低了。”
晴雪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你想说什么？”
“你要不要......回去？”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晴雪甚至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她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们就可以重聚了，大家都可以开开心心的。”
“不。”晴雪摇摇头，表示反对。
“但你们的结局是注定的，不是吗？你注定要走，她注定会因为你的离开而悲伤。”纪辉夜劝道，“你别不承认，现在你自己再怎么骗自己都是没有意义的了。”
晴雪吃力地做着深呼吸，尽可能地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所以呢？你的建议是什么？”
“怎么？心回意转了？”
“快说。”
“好好好，别急。”纪辉夜终于笑了，“你不妨回去，和她过完最后的两个月，再好好道别，不留遗憾。”
晴雪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这不太好吧？”她摇摇头，“我虽然也想这么做，但我不想看到她为我流泪的样子，况且我现在回去，又该怎么面对她？”
“直接实话实说不就好了，她可是个明白人。”
“可是......”
“我知道，万事开头谁。我明白你的顾虑，你不就是担心你自己如果回去的话，自己先前的计划不就泡汤了？没关系的，人生中有些变数很正常。你总不能一条路走到黑啊？”
晴雪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双手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似乎还是在犹豫不决。
纪辉夜叹了口气，再次诚恳地开口：“小雪，看着我的眼睛。”
晴雪抬起头，纪辉夜看见她的眼眶泛红，不禁一愣。
“辉夜。”晴雪哽咽着开口，“我想她了。”
“我真的好想她。”
她装了三、四个月，也累了。
明明自己比任何人都担心她，想念她，却要装出一副对她漠不关心的样子，这实在是太痛苦了。
就像是有人在拿刀刮你的骨头，你没有痛感，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你的骨头与刀刃的每一次摩擦。
但现在，她终于不用再装了。
她终于可以放下这个包袱了。
纪辉夜看着把头埋在自己怀里无声流泪的晴雪，无奈地笑了笑：“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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