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黎明时分，天空初醒，我找到一个新去处。

那是个下沉式的粗糙水泥平台，从天台转角的楼梯就可以走到。

白色的墙壁，黑色的硅胶填满了之间的缝隙，几条水管穿插着。粉色调的阳光似乎格格不入，但让我想到了一个在周末下午，隆重的露天泳池派对。

人们在高楼大厦的顶楼，布置着奢华的泳池派对狂欢。

我坐在“泳池”边上，将双脚挂在池内，感受水流的运动。我向往童话。

连音乐都隐约响起。

我已经很久没听见过音乐了，在这里成为废墟之前也没有，毕竟少管所可没有音乐。

直觉里，音乐不过是麻痹神经的新型止痛药，因为哼着小调，我差点没注意到从狭小的楼梯间门口钻出来的二人。

在这片废墟还能有其他人。

我可能认识他们，已经记不清了。他们嘴叼烟头，各背着个硕大的越野包，用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打量我。

也许发现我没什么行头，开始大肆嘲讽起来，五官都随着动作扭曲。嗯……可能以前把他们的脸踩在脚底下过吧。

“嘿！小矮子，赶紧跑远点找妈妈吧！这地是我们的！”

方圆百里都已经是废墟一片，基本看不见活人，只要他们乐意，随便可以撬开一个看着顺眼的别墅住到天荒地老。

晨雾随海拔的增高环绕在我身边，一股清流。我吸了吸鼻子，将卫衣口袋里的手又揣紧了些，缩起肩胛骨，甚至还随着脑子的音乐慢慢摇晃。

他们抡起拳头要过来打我。

“呲砰”一声枪响划过他的耳边，不，他再听不见了。

强烈的剧痛让他腿一软跪在我面前，血液快速从他脸颊喷溅，下滑。他恨得痛得牙都要咬碎了，他的同伴才想起来要喊一句：

“他有枪！”

我从警察局顺的。

就是一把小手枪，又不是啥大家伙。不过对付小混混还是有点成效。

这种东西平常可搞不来，在我释放出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空无一人了，我如此自由。

“派对就是要有活跃气氛的游戏嘛。”

对于今天我就是派对的主人，

“那这只耳就当见面礼吧。”

我应该浑身紧张地发抖，但我早就杀过一次人了，当我还在那个不如废墟的学校完成如同淤泥的学业时。

一行几个人堵上了学校的天台，他们轮流拉扯我的胳膊，或在我胸腔踹上一脚。这是什么不良少年的漫画吗？

到最后他们自己反而内部起了冲突，我不记得是谁了，反正他气急败坏地指使我让我杀死另一个人，然后就给我很多的报酬。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复杂，刚刚还在互相称兄道弟，现在愿意花重金置你于死地。当然我也恨这群玩意儿，我恨他们只能给钱，只能将你当成一个玩物。想完这些，那个人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半脸被血浆盖得几乎看不见什么，颧骨部位有几片白色，可能是碎骨或牙齿。另一半脸露出血肉，沾了不少碎石。

这一切都太快了，我根本没什么反应。后来他们怕出大事强行将我从他身上拉开，那个大个子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捏了捏隐隐作痛的拳头，用少有的法律常识来构思我的后果，双腿因为乏力和紧张在发抖。而其他人“义气”地跑走了。争先恐后地从楼梯口飞奔下去，差点一起摔倒。我也没太担心，只要稍微调整一下证词，没一个人跑得了。

我是一个家境贫寒的普通差生，被同学嘲笑和霸凌，然后他们威胁我并给了我一笔酬金想让我帮他们给那个人一点“教训”。

无懈可击的证词再加上我未成年的岁数，我“成功争取”到了在少管所的两年。

没人会料到一个只顾学习却仍然倒数的四眼仔，会杀死一个人。

没人会知道我干过什么脏活，我也经常在晚自习后被雇佣去当“援兵”。他们很幼稚愚蠢，对钱基本没什么概念，拿着父母的血汗大肆挥霍只为争取什么面子。

但和气生财，在被群殴时我一声不吭，在支援时有多脏就下多脏的手段。靠这份不菲的收入我在父亲死后仍然活了挺久，左邻右舍都以为我会饿死。

人体是多面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老爸亲口说的。烟圈随着呼吸慢慢在空中化无。

人们一提起“犯罪”“监狱”之类的字眼就不约而同皱眉，他们也告诫我我的后果。

我会与整个社会脱节，被整个社会排斥。食不饱腹，难以生存，永远处于烂泥里沉淀。

幸运的是，两年后因为不知名原因人类人口急剧减少，一座座城市变为废墟，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人类都消失不见。据不完全统计，目前世界仅存五百万人口。

那也就意味着我再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废墟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