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看到微博一个话题:少年时期暗恋的人怎么样了?
说起暗恋,第一反应想起读大学那几年。
十六七岁,花苞开的正盛,浓郁的青春气息扑满季夏。
那会喜欢上一个浑身痞里痞气的男孩,个子高挺,衣品简单亮眼,眉宇干净利落,眼尾总是稍稍挑着,看着实在不好相处。
大家喜欢他性格幽默有趣或帅气,而我唯独爱他宽阔的背影。
那时的我搞不清有多喜欢他,只能用特别来形容。
二零一五年,大一。
第一次见他是在教学楼的走廊,昏暗的光线斜斜射到他身上,朋友叫了他的名字。
那是一个慵懒的午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少年站的笔直,逆着荧光灯,半张脸溺在阳光里,漆黑利落的碎发遮住额头,一双桃花眼尽显风流。
我直勾勾地看了他好久,心底仿佛在放烟花,噼里啪啦炸满整个胸腔,每条神经都在向大脑传递“你沦陷了。”
他两手插兜,大大方方转过身来回应招呼,一贯的风轻云淡,和朋友侃侃而谈。
我站在朋友身旁,心里为他跃然,眼神慌乱地瞟向别处,从那以后,我便没有一件像样的心事。
几句闲聊散场,他走后朋友问我:“他帅不帅?”
我点点头,嘴硬:“还可以吧。”
朋友笑了笑说:“要不要介绍给你?”
我懵了几秒,下意识拒绝。
他那样的人多招摇啊,一身桀骜,倨傲的像鹰,到哪儿都是最耀眼的存在,没人能驯服得了。何况那时自卑的我,在人海里一眼望不到,同一颗沙粒般渺小,怎么会配得上他。
就那样日子一天天翻页,我暗自躲在人潮里,像个小偷默默关注着他,成为他众多爱慕者之一,独自将那份不打扰的爱画地为牢藏在心底,谁也不知道。
直到大二那年,无比寻常的一个夜晚,他加了我的QQ。
我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心情难以平复,激动和惊讶相融,好似一道闪电击中。
后来我们聊了很久,从山高水长到天文地理,从南到北,每个深夜手机发烫的像心一样,他对我说,相见恨晚。
我在心底悲哀的笑,哪有什么相见恨晚呢,只是我早已了解他的一切,假装配合默契。
我们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默契的像长机和僚机。
直到某个燥热的夜晚,他约我去操场散步。
“晚自习下课去操场散步么?”
更悲哀的是,凑巧我的手机没电关了机,过了很久才看见消息,于是我们就这样错过了六年。
后来无数个失眠的深夜复盘,如果那天夜晚我看见了那条信息呢,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自那以后,我们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我们躺在彼此的好友列表里,看着头像灰了又亮,个签变了又变。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毫无交集,也不是唱独角戏迎合,而是熟悉到陌生的程度,一点一点的收回热度,仿佛那些夜里烫痛的掌心,从没发生过。
即便到了那样的地步,我依然会注意他的消息,记得我们每一次的相遇。
大三那年基本没了课程,为了睡懒觉常常着急赶路,却瞥到他慵懒的身影在我旁边,全然一副慢悠悠的姿态,顶着鸡窝似的头发,两手抄着裤兜,不疾不徐地走着。
我总是用余光扫他一眼,便匆匆低下头去。
枯燥的晚自习,我汲忙地赶去教室上课,在走廊与他擦肩而过,他一身黑色皮衣,头顶的黑色鸭舌帽檐遮住了半张脸,阴影里的下颚如刀锋一般利落。
熟悉的香味激地我心里颤了下,傻傻僵在原地。
那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次距离,倘若我再靠近些,我僵硬的肩膀就会擦过他的胳膊。
那天他格外的迷人,暗沉的光线里,恰到好处模糊的表情,即便睡衣配皮衣滑稽的穿搭,我的心脏还是被精准击中两枪。
那时爱意如同野草疯长,满眼都是他,我学他的签名,一笔一划嵌入爱慕,在装满心事的日记里,在宿舍的墙上,在我的草稿纸里,在我脆弱又敏感的心房里。
再后来得知他每晚会去操场散步,我便找各种理由拉着朋友去操场偶遇。
记不清是哪天夜晚,遇见他和一个女生牵着手散步,那本是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自然到平常不过,只是那一刻,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同一记闷棍重重敲在头顶。
我的视线开始打量,那女生个子高挺,长得很乖巧,和他站在一起竟很般配。
周遭人声鼎沸,我站在人潮里,愣愣盯着那道身影移动,好似心脏被人扼住,呼吸一寸一寸被夺走,随之难过涌上来,像溺海,浪花一阵阵拍打着脊背,焦急地等待救援。
即使我一刻也不曾拥有过他,却有种失恋的错觉。
那晚,我漫无目的地跑完一圈又一圈,借着刺激的感知去麻痹大脑,直到腿软耗尽所有力气瘫在地上。
也是那个无比静谧的深夜,大地沉睡了去,窗外蝉鸣聒耳,我躲在被窝里发誓,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于是我偷偷的结束了这段无光的暗恋。
自后我渐渐忙碌起来,过好自己的生活,很久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我愈发愈觉,只要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躲避,再小的世界也遇不到。
每每听到别人提起他的名字,心头募地一颤,下意识地回应已经形成习惯。朋友说他今天如何,穿什么衣服,干了什么事,还是下意识地停住手中的事,稍稍留神。
忘记深刻的感受多难,把泼出的爱意收回同样无力。
毕业很多年后,昆明的隆冬,玻璃窗外噼里啪啦砸着雨滴。
雪花漫天飘在空中,风大,雪也大。
我游离在游戏界面,他突然邀请我打排位,我盯着弹窗愣住,脑子里又开始回忆曾经。
我们很久没联系彼此,毕业那年,他去了郑州,我留在昆明,我们往南往北,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有交集。
他陆陆续续邀请了很多次,我硬着头皮点进去,队伍里除他之外还有一个女生。
一局过半,我们这边战绩不太出彩,队友抱怨那女生玩的很菜,一整局没有说话的他,为了她开麦和队友互骂。
我心里像海啸在咆哮,一整局都在乱逛,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又或者拿什么身份去介意这种行为。
那场漫长折磨的游戏终于结束,我几乎是立马退出房间,长长吐了一口气。
接着他再次邀请我,我拒绝,他邀请,来来回回僵持不下,直到我进房间。
第二局他玩的娜可露露,那女生玩的虞姬,我选择了张飞。
开局我们这边很顺利,经济领先,后来逆风,我去游走跟着打野抓人,上下中三路全崩,法师将责任推到我头上,骂我太菜没有意识。
我没有理会,只想着好好打赢这场所谓的比赛。他骂地越来越难听,字字泣血,我忍不住开麦怼他,说着说着委屈起来,像咬了口柠檬外皮,绷在头顶的弦啪嗒一声断掉,泪珠悄无声息地溜出眼眶,好像酸涩的不止是一场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麦安慰我,让我不要介意别人说的话,说我玩的很好。
最后游戏取得胜利,我心底却下起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暴雨。
打完游戏后,我们的感情迅速升温,再一次彻夜长谈,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些日日夜夜,我们寒暄起以前在学校的事儿。
他说:“还记得你好小一只,文静的像只奶猫。”
我诧异地拉长尾音:“你怎么知道我?”
他笑地放浪,说:“李帆什么不知道?”
我也傻傻地笑起来。
他什么都知道,唯独不知道我喜欢他。
又聊了几句,我们沉默了一阵,沉静的能听见彼此微弱地心跳。
他忽然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想听吗?”
我略显平静:“你说。”
他开玩笑:“求我。”
“那算了。”
他停顿片刻,低低笑起来:“你这人怎么一点好奇心没有。”
我没接话,干涩地笑笑。
过了几秒,他开口:“当初在学校我想追你来着。”
我耳尖募地一颤,笑容僵在脸上,连呼吸都凝固了。
“后来你朋友突然找我,骂了我一顿,让我别去招惹你。”他继续道,“也确实,当初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沉默。
“记得七楼走廊么,我们擦肩而过。”他说,“南楼的电梯,你站在我身后乖的像猫,我有印象。”
我紧紧抿着唇,脑袋一片空白,有些缓不过来。
谁能想的到呢?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靠近的人,竟喜欢过你。
然后他说:“我们错过太多年了。”
那天窗外漆黑一片,繁星点点嵌满夜空,月光悄声溢进窗来,斟满了房间。
我们敞开心扉聊了很多,睡觉时他没有挂断电话,浅浅的呼吸声透过屏幕钻进我耳朵里,我心如捣鼓,密密麻麻地敲响清晨的钟声。
心说,就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吧。
我暗自窃喜,以为我们的灵魂渗透彼此,拨开云雾终能见得青山,可惜感情来的猛烈,让我们束手无策,最终选择了各自心照不宣的从彼此的世界撤退。
很多时候,我发着呆,心里拷打发问上天,为什么总要差一点?
可感情,本就超越人性本身,有什么可讲?
此后我们失联半年,某天他打来电话,很突然告诉我:“我有焦虑症,心悸失眠,胸闷难受,心悸的时候感觉快要死了。长期的焦虑导致心脏也不好,成了药罐子,要住院治疗一辈子。”
他开玩笑说,如果哪天死了一定要在坟前放星际穿越。
我握着手机,手都在颤,也彻底失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想他一定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同情。
“什么时候的事?”沉默许久,我问他。
“半年前。”
闻言我愣了一下,心开始慌。
半年前,他来昆明找我,疯到凌晨,步行街空无一人,比湖面还沉寂,我们靠在路灯柱子两边,像背靠着背,泛黄的暖光洒在我们身上,气氛无比旖旎。
空气瞬了一瞬,我开口问他:“你觉得我们有结果吗?”
他叹了口气,好似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低声说:“很有可能。”
路面残留的白色塑料袋被风吹地乱飘,我抬眼,看过去,凝视许久。
“我不喜欢异地恋。”
又是一阵无声,风的幅度越来越大,像位倾听者。
他换了个姿势,双手抱臂,小腿屈起来抵在灯柱边,黑色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影子清晰的跟着动起来,又停下。
“我也不喜欢。”他说。
沉默。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盯着路灯下的矮影。
我强忍着不去看他的表情,或许我怕自己会失控。
最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哑涩:“懂温,我们抱一下吧。”
路灯之下,光如瀑布,缠人的风声不停叫嚣,我们相拥,胸腔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仿佛要把彼此揉进骨头里。
漂浮的思绪被收回,我继续问他:“所以因为这个放弃了我,是吗?”
我多希望他说不是,我宁愿希望他只是不够喜欢我。
“是,”他说,“我有病,我不能让你见到发病的我,你心里的那个我,不该是这样。”
我开始恍惚,思考爱的意义。
他苦笑自己,口气却异常平静,他说:“懂温,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我说:“那你为什么又告诉我,干脆一直瞒着我。”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说:“我不想后悔,我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遗憾。”
我心里五味杂陈,只是叫了他名字:“李帆。”
那头没了声,也不应。
几秒后,他低声道:“结婚吧,我们。”
泪水再也忍不住,挤出眼眶,往下坠,我忍着鼻酸,脑袋仰高,我竟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甚至感受不到欣喜,而是心头压抑的情绪被释放,那一刻,我听到身体破碎的声音。
电话挂断,我紧握住颤抖的手,努力尝试平复,关了灯的房间,闭眼不过一秒,我开始失声痛哭。
想赢的那场比赛已经不太重要,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被唤醒,他的言语像片羽毛,柔软地抚上我脸庞,激地发痒。
如果我们没有结果,如果注定没有缘分,那就最后一次,以我的方式,让我们的故事有一个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