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惦记着琬清转行记者的事儿去找了白幼宁,结果这人居然在厨房做饭!
烟熏火燎的,路垚在门口就差点被呛死:“你炸厨房呢?”
“这锅有问题!”白幼宁一边擦脸一边说。
乔楚生上去把白幼宁拉开了:“那你人没事儿吧?过来。”
他把人拉到了椅子上:“坐下。”
白幼宁坐在椅子上还叫唤着:“这油也有问题。”
“手都烫伤了。”说着,乔楚生准备去找找伤药。
路垚嘟囔了一句:“抱怨厨具你也真是……”
远处的白幼宁没听到他的话,乔楚生正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路垚叹了口气,转身去拿了盒烫伤药。
“你怎么不说你人有问题啊?”路垚拿着药走了过来。
白幼宁听着这话想反驳,但又看到了路垚手里的绷带和伤药,她又讪讪的闭了嘴。
好歹是之前住过的地方,有些不必要拿走的他就没有带,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乔楚生半天没找见,路垚把他喊了过来,让他不用找了。
乔楚生也想起了正事,就问:“幼宁,赶紧回忆一下,上海除了你,还有几个女记者。”
“跑哪个口的,社会还是娱乐?”白幼宁一边捏纱布一边说。
“都行。”
白幼宁摇头。
“十年前从业的呢?”
“真没有,这行那么苦,即使女生有兴趣,也扛不住工作压力。坚持十年,几乎没可能。”白幼宁这话相当中肯,这行不止苦,有时候还要命。
“也不一定是记者,什么专栏作家了、主编了、主笔了,干新闻行业的,上海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的吧。”路垚边收拾药膏边说。
“行,你行你自己找呗,干嘛问我。”白幼宁一听他声音又不爽了,怼他。
路垚:“……”
路垚伸手扯过一边的报纸开始翻。
白幼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嗯……,要说女性撰稿人,还真有一个。”
“谁?”乔楚生问。
白幼宁不知道从哪抽出一份报纸放在了桌上:“据我所知,这是个女性。”
乔楚生接过报纸看了看:“成蹊?”
白幼宁点了点头:“申报的撰稿人,此人文笔犀利,针砭时弊,字迹娟秀,用词遣句,一看就是个女的。”
“成蹊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
路垚眼前突然一亮:“第四个死者,梁文同,字成蹊!”
白幼宁大概回想了一下,才继续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是在八年前开始写专栏的。”
“十年前离开长三堂,读了两年书,然后八年前入行,又跟死者同名。”路垚念叨着之前查到的信息。
“就是她了!”两人一拍即合,转身就跑。
难得看他俩同步,白幼宁问:“你俩去哪啊?”
两人异口同声——“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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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报报社。
“抱歉,我们作为媒体,有义务保护撰稿人的真实身份。”报社的主编是个胖大叔,看着就不太老实的样子。
“她涉案,你是在保护一个犯罪嫌疑人吗?”乔楚生上来就是一个重磅炸弹。
“涉不涉案我不知道,但如果她是犯罪嫌疑人,你们作为巡捕,难道不应该拿出犯罪证据吗?”报社主编临危不乱,跟乔楚生对视。
本来奔波了一天乔楚生已经很累了,临到案子马上要查清了,来了个死不开口的,乔楚生就想用硬手段了:“你知道我是谁吧?”
“当然,租界的乔楚生,乔探长,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乔楚生拎着桌子上的台灯,调了个方向把灯光照在了主编脸上:“那你也应该知道,进巡捕房之前,我是做什么的吧?”
主编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有些严肃,不像方才一般还带着些许笑容:“知道。”
路垚听着这话眼眸一亮,八大金刚之一,要开始亮身份了么?
“如果乔探长想动手,在下一介书生,绝无还手之力,可是明天的头条我不敢保证会写成什么样,或者,您干脆把这报社也烧了。”主编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以为我不敢是吧!”乔楚生抬手一掌拍到了主编的桌子上,对方明显很紧张,甚至吞了吞口水。
路垚一把抱住乔楚生,把人拉了出去:“行行行,不愿意说算了,告辞。”
乔楚生被他推到了门口还是很生气:“现在走了,他肯定会通知对方,如果对方躲了,线索就彻底断了!”
路垚一笑,他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纸团:“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嘛的了?”
乔楚生拿过纸团边拆边问:“这什么?”
“稿费支出单啊,上面都有地址。”
“这……”乔楚生低头看了看单子,抬头又看了看路垚。
“就在他办公桌上。”路垚丝毫没有自己其实是个小偷的自觉。
乔楚生无奈。
“乔探长出门又没带眼睛啊。”路垚一阵坏笑然后走了出去。
乔楚生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路垚是干嘛的,他的镀金纽扣,估计现在就在路垚兜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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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琬清的家里。
“屋里有点乱,随便坐。”成蹊客气的说。
路垚在进门的时候看到了值钱的东西,立马捂着嘴说:“哇,好多绝版的书啊!”
“梅塘之夜!初版的羊脂球,还有莫泊桑的签名!人间喜剧,万历年间的水浒传!”路垚双眼发光的扶着书柜,“这得多少钱啊……”
乔楚生看着再次犯病的路垚,发自内心的说:“不好意思,这人脑子有点儿问题……”
成蹊却摇了摇头:“没事儿,爱书之人嘛,看见好书难免有点兴奋的。”
乔楚生也没再理路垚犯“钱痴”,转头看着成蹊:“成蹊先生,您就是琬清吧。”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成蹊愣了下,低头沉默了半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您一早就知道我们会过来。”乔楚生看他看门的时候毫不意外的样子,问。
“当然,卷宗上的记号那么明显,只要是看到,不起疑也很难吧。”成蹊笑了笑,“接下来,再查查跟死者相关的人,不难会找到我。”
路垚听到她的话转头打量着她。
乔楚生看了一眼正经起来的路垚,又问:“那您什么时候把卷宗送过去的?”
“我没有亲自登门的习惯,我是寄过去的。”成蹊说。
“那你怎么能确定,沈大志临死前会把卷宗放在桌子上,从而引起我们的怀疑呢?”乔楚生又想不通了。
成蹊倒是一愣:“他把卷宗放在桌上?”
乔楚生点头:“是啊。死前还在看卷宗呢。”
成蹊好奇的问:“他怎么死的?”
“真不清楚啊?”乔楚生看她一脸的认真,挑眉问她。
成蹊冷笑一声:“按你的意思是说我把他给杀了,再把卷子放在桌上的?”
路垚适时的走了过来:“您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是这桩命案与您无关。”
乔楚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成蹊看着路垚的眼神似乎是流露出一丝笑意来。
“案发当晚,她在圣玛利亚医院打点滴,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凌晨一点。”路垚继续道。
成蹊眼神里是藏都藏不住的欣赏。
反观乔楚生则一脸茫然:“你怎么知道?”
路垚欣赏了一下乔楚生眼里的疑惑,他早就注意到成蹊眼神里对自己的赞扬,对比之下,显得乔楚生的疑惑格外的可爱。
路垚轻轻咳嗽了一声,把自己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桌上有病例,她急性肠胃炎,从付费单上来看,时间、还有药物剂量,至少要持续五个小时。”
“那你怎么能确定是她打的针。”乔楚生继续问。
路垚无奈的看着他,有时候乔楚生的观察力可怕的令人绝望:“她手上有针孔,乔探长下次出门记得带眼睛。”
成蹊应声点头:“如果你们还不信的话,可以去医院调查,现场有很多证人,医生、护士、病人,足足有几十号人。”
路垚摆了摆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年来您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的案件,最终你发现,杀死梁文同的不是刽子手,而是已经晋升为科长的沈大志。”
“没错,这么多年来,幸亏长三堂的姐妹帮忙,终于让我找到一个在案发当晚见过沈大志的人。”成蹊回忆着当时的事,“据他说,王一刀当时醉倒在地,根本没有能力杀人。”
路垚歪头看她:“你的意思是,是沈大志杀死了你的爱人,然后再嫁祸给王一刀?”
“一开始我也只是猜测,可后来不止一个姐妹告诉我,沈大志当年因为不识字,在巡逻队很不得志,时常流连于长三堂,并在喝醉后辱骂读书人,那晚梁先生来替我赎身的时候,就是撞见了醉酒后的沈大志,才酿发了血案。”成蹊不置可否,只是言语间带着些莫名的笃定。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吧。”路垚说。
“事实也好,猜测也罢,当晚我寄给沈大志卷宗时,还给他留了一封信。我告诉他,如不认罪,我便将此事登报,结果当晚他便死于非命。”成蹊也没过多去计较,反正该死的人也已经死了,“你说,他这是不是心怀鬼胎,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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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在夜晚的黄浦江大桥上,人流已经很少了,乔楚生还是觉得疑惑:“成蹊,真的没有犯罪嫌疑啊。”
“有人证啊。”路垚踩着影子说。
“或许她买通了当晚的医生和护士。”乔楚生觉得不无可能。
“几十个人证呢,你买一个我看看。”就算经济允许,但人越多容易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大。
“就算不是她亲自动的手,这个案子也肯定跟她有关系。”乔楚生似乎揪准了不放。
路垚也察觉到了乔楚生的不对劲,问:“为什么?”
乔楚生倒是也不遮掩,直说:“直觉。”
路垚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乔楚生以为他不信,就说:“相信我,她提到沈大志的之后,眼神里那个杀气,我可以很真切的感受到。”
路垚说:“没有不信你,只是有犯罪动机也不代表真的会犯罪。”
“况且真凶是不会把线索往自己身上引的。”这一点倒是很有说服力,乔楚生点了点头。
说着,路垚往前走去。
“去哪啊?”乔楚生问。
“香满楼啊。”路垚边跑边说。
“去干什么?”
“十年前王一刀在香满楼前面抛尸被捕,故地重游咯。”路垚说着抬手挥了挥,示意他快些。
“你是想蹭消夜吧你!”
路垚不说话,只是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