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晦涩无望的长夜中,郎西银让北野荼看到太阳和蓝色的地平线,似乎在他身边,就永远没有精明算计,没有勾心斗角。
她不会不知道她看不见他的另一面是如何杀人不眨眼,但他会永远把纯良温和的笑容留给她,把伤害挡在他一己之力筑起的围墙外。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头,正想着如何温存,手掌往下走时隔着薄衬衫,他手臂上为了救她留下的狭长伤疤凸起的触感异常清晰,让人不由得想到遮挡之下新长出的皮肉是如何丑陋狰狞。
北野荼的思绪骤然被拉到她与郎西银相遇的教堂爆炸之时,面前未语带笑的眼睛与曾经充满爱意的眼眸重叠。几帧恍惚中,她竟然抓着他的肩吻去。
郎西银还未反应过来,只感到空气突然被人攫取一空,而另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在鼻尖喷洒,唇上温热的触感后知后觉才传导至神经。他的身体猛地一下僵直,脑子里也是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他以为面前的人还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但北野荼只是重新回到了他的视线范围。
郎西银……小姐,这……我……你……
命悬一线的时刻都没有让他有丝毫紧张,现在却感到心脏跳动完全被不受控,快得要窒息。那样子有趣极了,北野荼很久都没有见到郎西银脸上会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索性支着脑袋在床榻边,看看他会说出什么,逗猫似的。
郎西银的脸憋得通红,欲言又止了半天,眼神从北野荼脸上转到别处,又转回来,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半响只憋出一句。
郎西银……这样不对
北野荼“扑哧”一声轻笑出来,她现在已经对于郎西银失忆这件事开始接受,便又立刻正了色问道。
北野荼你会一直跟在我身边吗,Flavio?
北野荼我的意思是,不管我在哪,你都会在我身边吗?
郎西银是的,小姐
他似乎有点奇怪她突然这么说,但依然认真回答。
郎西银我会一直在小姐身边的
四目相撞,各怀心事。半晌北野荼先开口:
北野荼Flavio,少爷应该已经预备好了你的房间
言下之意,既是处理伤口,时间也差不多了。对于他们两个与Medici不算交好的黑帮身份,必是四处布满眼线耳目,在少爷未婚妻的房内久留不宜。郎西银了然,起身。
郎西银小姐可以随时联系我
—
北野荼的房间位于长廊最末,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挂满艺术家们奉承贵族的产物:歌功颂德的诗歌、画作,虽然他不懂艺术,但也能分辨出其中郜衍川的手笔出彩非凡。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朗西银只在长廊上站了一会儿,便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感觉他再熟悉不过——像被囚禁在监狱中,住在最末端牢房的往往是最不受待见的犯人,被监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他并不畏惧,只是再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昏暗光线中蓦地响起的声音应验了他不好的预感—随着声音来源看去,才发觉阴翳里匿着一个身影,虽一时看不清人脸,但那张脸上的视线极具穿透力,直直投射在他身上,叫他不太舒服。
谈予醉郎西银
谈予醉插兜,在光的死角里信步而出,收起了白日在跑马场上那股吊儿郎当的气质,此刻的他不会让人联想到处处留情的潇洒公子,只与毫无温度的左轮手枪无异的杀手一般。单是站在那,就已危机四伏。
谈予醉好久不见
郎西银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郎西银转身已正面示人已是尊重,回敬对方同样不收敛的打量眼神。眼神在来人身上上下巡回多次后,脑中检索匹配的结果依然为零,同时对于此人知道自己的名字略感差异。
郎西银我好像不认识你
若说对方那张极为出挑的脸,郎西银以为也是哪家贵族的少爷,如果见过,绝对不会忘。上挑妖孽的眼眸宛若神话中的蛇女美杜莎,任谁都难以避开以美貌为利刃编织成的捕兽网中,不必出击,自有大批飞蛾扑火,甘之如饴。
待到把猎物吃干抹净,就会发觉那双眸里藏着的从来都是轻佻与不屑,看谁都如俯视蝼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