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Pessimism-生命的否定
即使到了夜半时分，街区也不改灯火通明的热闹，所有人奔忙于夜间的快乐，只有一处地方从来没有休息。忙碌是他们的常态，休息则是弥足珍贵的奖励。
“吴队，这是犯罪现场的照片。”
“明白了。对了，家属方面联系了吗？”
“联系了，但家属迟迟不来……”
武鼎市市区的警察门已经许多天没有睡着觉了，最近这两个月经常收到人口失踪的消息，几次事件下来，搞得整个武鼎市人心惶惶，警察们除了找到一系列蛛丝马迹，一个人都没有找回来。更糟的是，这两天开始，那些失踪者便以死亡的状态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这一切好像人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一般奇怪。
今日在搜寻受害失踪者的过程中，破案组突然发现了一具不属于任何案件里的尸体，根据尸体上的证件以及户籍信息，警方初步认定这是一位叫苏珏的中年女性，已婚，家中有一女一子。就在刚刚，一位被吴队称为小范的警察报告，说受害者的家属一直都没有前去确认情况，有时连电话都无法接通。
这种情况令吴队犯愁，这种事情在他的职业生涯里多见，但是处理起来相当的麻烦。谁知道这些家属是怎么想的？家庭矛盾、夫妻不和、过度刺激、还是有什么所谓的讲究和习俗……总而言之，如果被害者家属谁都不来的话，也没有必要因此延误查案。
“行。那就先不管他们了，继续案件调查吧。”
“明白了吴队。”
对于像他们这样的人，夜间就是如此喧嚣，喧嚣地令人烦恼且易怒。受害者们的死状惊人地一致，而他们却始终找不到犯人的影子，总有一种被线索牵着走的感觉，要是存在能够破局的变量，或者能够发现这一切的人，对于这些奔波已久的警察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然而，无论是进展还是好运谁都没有光顾他们，就连无辜的被害者家属们也不例外。
被害者苏珏已婚，其丈夫名为胡立真，在钱塘市的理工大学担任副教授。在收到警方电话的时候，刚刚开完会的胡立真瞬间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忙于工作的他最后自然答应的很好，可直到现在，儿女以及警察们一直都没有看到胡立真回来指认。警方一边已经多次催促，但身为丈夫的他从未回来，对于警方他满口答应，对于女儿的质问他则逃避。
“爸！我还是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连见一见妈都不愿意……”
“我……抱歉，薇薇，我……我不敢面对这事，你妈她突然就走了，我……”
胡薇是家里比较大的孩子，考入武鼎市的大学读书，平日负责照顾年少的弟弟，母亲早出晚归，父亲则根本不在家。眼见这个家突然遭遇此种不幸，父亲却一直在试图逃避，这与这个男人以往的性情完全不符……胡薇完全无法感同身受，面对父亲在话筒边的哽咽，胡薇决定不再和父亲纠缠，就此亲自去警局赴会。
“我知道了。爸，你在家乡那边好好工作，这段时间我和弟弟除了上课就留在家了。”
“……”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手里的电话直到传来“嘟嘟”的挂机声，胡薇这才放下手机。这下身为姐姐的胡薇不得不扛起这一切，年轻秀丽的面庞没几天便写满了疲倦。被电话声音打搅的少年现在毫无睡意，他连想都不必多想，自己的姐姐又是在和父亲通电话，话语依旧是姐姐劝父亲回来和对方不想回来之类的话。聪慧的少年从床上慵懒地爬起来，一脸困倦地腾着脚步，慢慢来到了自己的姐姐面前。
“弟弟，起来了？”
“嗯，一大早就听到电话声……”
“是吗……抱歉打扰你了。不过现在也不早了，早点起来吃饭吧。”
看来一切都结束了，想来这样的令人烦心的会话应该不会继续了，胡维猜到这一点后，便不再多说一句话，默默一个人去洗漱了。
在父母不在的时候，姐弟俩的生活格外简单，除却大部分在学校度过的时间，就是吃喝睡学习，有时间会想起来出去逛一逛，然后一天结束了。今天也是不例外，早餐就是草草结束的，两个人已经没有心思再吃饭了，疲倦的少女也只是把盛装早点的餐具放在水池里便带着弟弟一起离开公寓了。
兄妹二人一路无言，胡维乘着姐姐的电瓶车早些抵达了校园，而胡薇这边并没有前往学校上课，而是奔向溪山区警局，看来她早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结果。
警局内部是紧张的，紧张不仅仅体现在氛围上，警察们留下的笔录、报告写满了他们当时的情绪，杂乱的桌面和电脑也无不展露现在的非正常状况。每个人的步伐是急促的，有的刚从询问室出来，转即接待下一位家属；有的正在开会，会议大门紧锁；还有人刚从医院回来，抑制不住满面的悲伤……
“让一让！请让一让！”
那是一个比她要小的女孩，不小心撞过腾挪着脚步的胡薇，飞奔的女孩急匆匆地向她道歉，紧接着直奔传唤她家人的那位警察，年轻的警察见她来了，瞬间换了副担忧的面孔。那女孩一人要去医院指认尸体，警察连忙询问她是否还有陪同的家人。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而且人数很有可能还会增加，现在应该赶紧去找传唤她的那位警察。
“你好，我是受害者苏珏的家属，我想……”
“原来如此，您是女儿？想见见吴队啊，我这就试着联系一下。”
胡薇不再犹豫，腾挪的脚步变得匆匆忙忙，以一种凌乱的架势将少女带到接待的前台。面对接待的警察，胡薇略有紧张地报上自己的身份，听到“苏珏”这个名字，女警察马上理解了胡薇来此的目的，双方之间相互联络，知晓了吴队的所在。
“吴队就在楼上破案组办公室。”
“好的……谢谢警察同志。”
得到正面回复的胡薇，匆忙谢过了女警察。从得到回复开始，胡薇的心脏怦怦跳动，随着她行走上楼的频率，穿行过各色各样人群的不安，眼神自每个房门前的挂牌的扫动，最后终于来到了一号破案组的大门。
一号破案组，这个名字给人一种强烈的仓促感，事实上破案组成立的过程的确是挺仓促的。办公室几乎空无一人，只有白板附近聚集着七个人手，看来是整个破案组的核心成员，而这七个人里就有一直联系胡家的吴队和小范。身为组长的吴锁就在布置的密密麻麻的白板前和成员分析案情。
白板上写满了受害者们的死因，死亡时间，还有案件发生的共性，在场获得的证据等等……
“在现场闻到不明显的臭味外，你们觉得这个有问题吗？”
“是啊，死者血液还有草叶都有这种粘液。”
“诶？吴队，有人来了。”
就当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在某一证物上时，一位女子看见了冒昧而来的胡薇，此刻她就站在门口，没敢入内打扰组内的警察们。吴锁此刻顺着那位同事所指的方向，终于看见了那副有些稚嫩的面孔。
“小姑娘，你是？”
“您好，我是胡薇，我是苏珏的家属。”
七双眼睛齐齐看向她，这些目光的主人都不是一般的人，胡薇从来没见过这等大场面。其实见到胡薇的吴队也很诧异，家里当家的不来，居然让这么年轻的孩子来……想到这里吴锁不由得皱起眉头，但酝酿已久的情绪还是被沧桑的男人消化掉了，接着吴锁对一个年轻人挥挥手，授意他来处理胡薇的事情。
“唉……小范，笔录和指认，你去办。”
“好的，吴队。”
七人之一的成员就此离队，被称为小范的年轻人带着迷茫而局促的少女前去认人，而办公室这边对瓶子里的血液叶片混合物进行讨论。
警车在行路疾驰，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前往那里，就在少女和小范下车之时，又有盖着白布的担架床被推进医院的特别通道，胡薇不用多看就知道那是什么人，此后她一直目不转睛地跟着小范警察走，心中的紧张令她哪里也不多看。前往停尸房的路并不曲折，那个房间只是安排得比较偏罢了。按照流程来讲，小范没有带胡薇前往停尸房，而是旁边的管理办公室。
“早上好，李师傅。这位也是死者家属，来指认尸体。”
“早上好啊，范警察。最近突然出现的死者太多，先告诉我找谁吧，我得多找一会儿。”
虽然二人顺利来到了管理办公室，负责管理这里的是一位姓李的老先生，这两天因为突然陆续出现的失踪者遗体，医院这边也焦头烂额。停尸间那边很显然并不安静，看来刚刚下车时候见到的“白布”现在就与他们隔着一面墙。
“胡薇小姐，麻烦你就在这里等待吧，等到尸体取出来了，我会找你。”
“好的！好的……”
这番叮嘱留下来后，老李和小范打开停尸房和管理是内相连的门入内，现在就剩胡薇一个人在管理室忐忑不安地坐着。如今她所看见的一切都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的，闻所未闻的情形，母亲离奇死亡这件事，是突然而来的噩耗，这怎么叫人接受？她有时总在想，指认的时候发现那不是母亲就好了，这样姐弟俩也不必陷入如此悲伤窘迫的境地。
停尸间渐渐安静下来了，门的那边已然将一个大袋子从无数个铁柜里小心翼翼地搬出来，二人略有吃力地将袋子放在一张空床上，身为管理员的老李拉开了灰袋子的拉链，一副面目模糊的女性就这样展露在二人面前。门对面的少女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苦苦等着警察的再次出现。
“胡薇小姐，来……看一看吧。”
那面墙的门终于打开了，再次出现的小范，说话声音明显犹豫了。他也不敢确定，如果一个年轻女孩知晓面前这个已经没有面目的人形是她的母亲，她会怎么办，是伤心欲绝，还是……
“我这就来。”
胡薇的反应出乎小范的意料，他以为这么年轻的少女会踌躇、不安，然而胡薇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反应，至少在表面上。少女皱着眉头怀着越发忐忑与畏惧的心情，却从来不敢将它们自任何一种言语，一种行为表现出来，胡薇就此压抑着内心的海潮，前往盖着白布的方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