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次出行，除了半夜敲门声和遍地的蛇，还能让简楚馨更毛骨悚然的东西，估计就是这张照片了，没有之一。
照片里，站在男人左边的女孩，是凌溪玥。
准确来说，是年纪只有十几岁大的凌溪玥。
倒不是说简楚馨和凌溪玥相处了多久才认得出那是凌溪玥本人，让简楚馨认出来的，是照片里，“凌溪玥”的眼睛。
简楚馨绝对不会认错凌溪玥的眼睛。那双看一眼就会坠入无边的黑暗里、空虚得让人窒息的眼睛，除了凌溪玥，没有第二个人会有这样一双已经了。
简楚馨微微回过神，重新看了一遍照片，有点漫不经心地将照片翻过来，发现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字已经很模糊了，简楚馨勉勉强强辨析了一下，才认出上面写的什么。
1946.7.13。
这应该是个日期。那个时候中国还没有解放，据金门的说辞，这群人来这里的时候新中国已经解放了。显然这张照片是中国解放前拍的。
凌溪玥实际年龄究竟是多少？
她看上去也就和苏茗差不多大，二十左右的女生。
简楚馨是零零年出生的，苏茗比她大五岁，照常来说，凌溪玥也是这么大才对。
凌溪玥是西藏人，但是相貌却更像汉族人。苏茗之前和简楚馨闲聊的时候提过，凌溪玥的母亲是汉族人，她在容貌上偏像自己的母亲，很多人一开始都以为她就是纯种汉族。
照片里的那个“凌溪玥”，只是看上去要小一些，基本上和在简楚馨旁边的凌溪玥没有什么不同处。
脸上的表情冷冷淡淡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是凌溪玥本人没错了。
除了凌溪玥，简楚馨从来没在别人身上感受过这种清冷的气质。
但这并不是最令简楚馨惊悚的。
在那张照片上，站在男人右边的，还有一个女孩。
——她和简楚馨长着同一张脸。
凌溪玥此时已经找到她要的东西了，起身看了一眼简楚馨。
简楚馨一惊，手忙脚乱把照片藏起来，尴尬的笑了笑。
凌溪玥微微皱眉，把手搭在她的额头上：“怎么了？”
“没，没事。”简楚馨生生压住恐惧，摇了摇头躲开，没头没脑来了句“你先忙不用管我”。
见苏茗和凌溪玥诧异地看着自己，简楚馨忙不迭躲开了。
简楚馨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她有点恍惚，感觉一切都不怎么真实。
自己稀里糊涂的要跟着来这里，连要去的目的地都不清楚，甚至还有点格格不入，融不进去。
凌溪玥拿出一本经书，和苏茗对视一眼，开始用西藏那边的方式做法事。
完毕，两人郑重地行了个礼。随后凌溪玥将东西收拾起来。
忽然，边上递过来一张已经发黄的纸，凌溪玥抬头，苏茗缓缓道：“之前帮忙收拾他的衣物时找到的。留给你的。”
凌溪玥接过信件，道声谢，便一行一行看下去。
阿玥：
也不知道你在看这封信是什么时候了，我猜你应该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吧？应该和你母亲很像，很漂亮吧。
关于当初你母亲那件事情，我表示很抱歉，让你去经历了那一切。
我想，对于你母亲的眼睛，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当时，医生说你的角膜已经不能再用了，需要将它摘除，或者换一对角膜。否则你的眼疾会恶化，甚至，你会再也看不见了。
你母亲洛娜，她想要把自己的角膜换给你。
你那时候的年纪太小了，根本不适合做这种高风险的手术。加上医疗条件有限，医生告诉我们，只有不到四成的把握。
不到四成，在那个时候，一旦失败，不仅会导致你永远也没有机会看见东西，甚至你的生命安全都是问题，还有可能会牺牲掉你母亲的眼睛。
而且替换角膜只能暂时让你看清事物，并不能根除你你的眼疾。医生告诫我，你的眼疾可能还会复发，那时候你会看见幻象，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些幻象可能还会影响你的心智。
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还是赌了一把，同意做手术。洛娜说，她可以不要眼睛，但是你不能不要。
但是那天的手术推迟了。
医生说手术家属同意书上签的是不同意，是你父亲签的名字。同意书存放在资料室里，我们进不去。
你母亲当天晚上就拿到钥匙进了资料室里修改同意书。
你不要怪你父亲对你母亲做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是照例执行公务。至于为什么他会签字，也是手术风险太大了。
我这一次出行任务，因为不够谨慎，不小心被人跟踪，暴露了身份。
追过来的人很多，本来我是有机会逃出去的，但是关键时候出口被人封住了。
我最后将弓埋在另一条路上，我给你做了记号。这把弓现在是你的了，也终究是属于你的。
我听说了洛桑的事情已经是很久之后了，很抱歉我不能待在你们身边，没能阻止这一切。
你现在应该已经长大了，你母亲要是还在的话，看到你这么大了应该会很高兴的。
好好活着，错不在你。
凌德
凌溪玥静静看完这封信，手紧攥着信纸，半晌，凌溪玥转过身，双手合十，久久地行了个礼。
师父，对不起，还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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