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梅如自从嫁到臣朋家里,终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每天入不敷出,日臣朋苦不堪言。
游梅如还爱巴结富人,每次见到富人无论好的歹的,都要送一份礼物。富人眼里她这点礼物哪里算礼物,但送了哪有不收之理。
相识半年,游梅如和臣朋的关系便急转直下,原因是臣朋发现游梅如对金木兰和黄淡金毫不关心,长期以来把他们当外人。
对此游梅如却说:“你有你的父母,我有我的父母,管好各自的父母不就得了。”
臣朋虽然百依百顺,但在这个时候也思考起来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执意要娶游梅如,她既不贤惠,也不赚钱,像只生了个胃。
臣朋终于到工厂里工作了,钢筋水泥全都要搬,搬了多少,不知道。但包工头的命令一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臣朋自己估计一天得搬有上千斤钢筋水泥,手套都被磨破了,手心手背全都被染成了黑色,还带有明显的锈迹,衣服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每天工作时长也不确定,时多时少,全看货的数量,傍晚或深夜都有可能。
假若是傍晚下班,顾不上休息,就要到集市上买菜,他知道游梅如向来是不做饭的。
他走过他们最开始初识的那座桥,只有不断来往的行人擦肩而过。
集市里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腥的,熟的,各种蔬菜摘下来的残枝烂叶,人们随手丢下的垃圾,都在菜市场里一览无余。
臣朋到海鲜摊,看着在水里东游西游的虾,觉得很有生命力,炒起来味道也一定鲜美。
卖虾的人什么名头,他是知道的——镇上赫赫有名的海鲜大户,胡一水。
一个看上去已经有些白发和苍老的男人,但实际上他才四十岁,此时他正抽着烟。
臣朋今天才觉得这个名字,倒的确很符合他海鲜大户的身份。
“一水哥,你这虾怎么卖?”
“个顶个的大,瞧瞧看,十元一斤。”
胡一水习惯性地向臣朋介绍,突然看着他的脸揣摩了起来:“哎,你不是……谁家的?”
臣朋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被认出来,挠了挠头说道:“一水哥,我爹是黄淡金,开饭馆的。”
胡一水拍了下自己的头:“噢!我听他们提起过你,你是镇上有名的小混混,这虾我不卖给你。”
“一水哥,我想给老婆买虾吃。”
胡一水听完,放下了手中的烟,踩碎熄灭了,抬头看了一眼臣朋:“老婆?你娶老婆啦?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个月前”臣朋如实回答。
“那好,这虾我卖给你了,称多少?”
臣朋摸了摸自己的裤带,从里面摸出来了五元五角,本想开口说买一斤,但还是算了。
“买半斤吧,一水哥。”
胡一水动作熟练地用水网一捞,从手边抽了一个白色袋子一倒,全是活蹦乱跳的新鲜大虾,随便配上了一块姜。
“装好了,全活的,拿着吧。”
胡一水看出了他的窘迫,从水里又捞出几只虾,抛到他的袋子里:“这几只不要钱,全当我送你的。”
臣朋觉得多拿了人家的东西,还有些怪不好意思,胡一水在这个小镇上立足了这么多年,也并非是浪得虚名。
“谢谢你,一水哥。”臣朋把五元钱递了过去。“我再给您五毛吧。”
“拿走,拿走,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真不讨喜。”
臣朋还是连连鞠躬道谢,这和他以前恃强凌弱,盛气凌人的性格格格不入。
臣朋刚想离开的时候,胡一水又开口了:“对了!娶媳妇了,可要好好做人啊。别像我一样,一把年纪了都没有媳妇。”
“你过来,我再教你怎么做好吃,一般人我可不教。”胡一水低声和他讲了一分钟。
“知道了,一水哥。”臣朋提着半斤多三只的虾,拿着袋子摇摇晃晃的走出了菜市场。
斜阳正不偏不倚的照在他身上。一半是生活,一半是世俗。
他远远地就听到了徐半娘卖菜的吆喝声:“蔬菜全都半价出售。”
听到半价,臣朋一下子来了兴趣,徐半娘也是个卖了十几年的老面孔了。靠着一张嘴熟知各种传闻,来买菜的人更多是听她滔滔不绝的口才。
见臣朋路过,直接走出菜摊揽客:“小兄弟走过路过快来看看,大娘这菜可好吃了。”
臣朋窘迫地拿出五毛钱,难为情地问徐半娘:“大娘,我这钱能买吗?”
徐半娘收下钱,看都没看便说:“能买,能买,自己挑还是我来挑。”
“我不会挑,您挑吧。”
“好嘞。”徐半娘边给他挑了个白菜,边对他说:“我刚刚都听见啦,你娶媳妇啦?。”
“是娶了没错。”
“哎呦,他们都说我消息灵通,怎么没听见这回事?该不会另有隐情吧。”
臣朋就算再傻也听得出这话有异样,马上改口:“大娘,您要是再这样说,我可就不买了。”
徐半娘话头一转:“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你和大娘说说你媳妇吧,大家都是一个镇的,日后也好相见嘛。”
臣朋听到这话,马上来了兴致,把游梅如说得美若天仙,沉鱼落雁,但自己更喜欢的还是她那豪放,直言不讳的性格。
徐半娘一听,菜也装多了二两,刚好一斤菜:“拿着,一斤两块,你是新顾客,就送给你了。”
臣朋发觉今天自己运气好得有点出奇,先是胡一水,又是徐半娘。
殊不知这都是他们销售门道,卖的不仅是商品,还是人情,毕竟不能靠着一批人吃到老,总要挖掘下新鲜血液作为常客。
走出菜市场,空气清新起来,微风中夹着落日的余温,臣朋拿着晚餐的饭菜走回家。
“老婆,我回来啦!今晚给你做虾吃!”
“你会做嘛?你就学人家做。”游梅如不相信没下过厨房的人,能做的出来。
“你就瞧好了吧。”臣朋信誓旦旦打好包票。
他嘴里念着:先放水洗虾,再捏掉头去肠,把姜切成丝,起锅烧油,炸至金黄。
再放生抽耗油,撒一把葱花。
一水哥这秘诀倒真是顺口哩。
虾处理好了以后,油放进去,臣朋迷糊了。到底怎么样才是熟了呢?
半分钟后,他听见锅里滋啦滋啦的响,觉得不太对劲,又过了半分钟,响声小了,开始冒白烟,他觉得时机到了。
往里面一倒,虾里面被沸腾起来的小气泡炸得由青变红,拿锅铲翻面会贱出油来。
翻来覆去九下以后,终于和胡一水所说的一样,有些金黄了。
他往里面加生抽耗油,配料在油温的沸腾下,一阵一阵的散出白烟。
过了两分钟变得鲜红透亮,水也有些快干了,再不关火就要焦了,臣朋见势,也马上关了火,用盘子捞出。
接下来开始做青菜,他想起黄淡金给别人做菜的时候,每做完一道菜就会洗一下锅。
臣朋也学着他的风范,用水冲了一下,继续放油,油进锅就贱出一米多高。
把菜作了冲洗,等油再次冒出白烟,一并倒了进去,可他发现自己有些翻炒不过来。
他又想起黄淡金会拿着锅边颠锅,边翻炒,抓一把味精盐往里撒,动作行云流水,到了自己这里倒成了一盘散沙了。
油都快干了,菜还没有炒熟,这时他想到了加水,加了整整一碗水,才让危机化险为夷。
烧了两分钟,能从冒出的热气里闻到青菜本来的生味,枝叶也变得又绿又亮。
徐半娘告诉他,要是不知道熟没熟,直接进口一试出真知。
他夹起其中一根菜,进口发觉烫嘴,又吐了回来,吹凉再咬,竟有些脆和甜,没有半点青涩。
但这跟菜足足有半米长,他吃的样子极为滑稽,挂得高高的菜往嘴里一点一点送,活像孙悟空吃面条。
盐和味精都是必不可少的,黄淡金哪道菜都不会忘记饭他们。
总算大功告成,游梅如被喊过来吃饭时,不禁感慨:“大老远就闻到味道了!”
臣朋自觉地为她盛饭,游梅如夹起大虾尝了一口,皱着眉头仔细品尝了几秒。
随即问道:“唉,你真的会做饭?”
臣朋一脸期待笑着说:“好不好吃?刚学的。”
“咸了,但刚刚好,以前可没见你做这个,是不是偷偷背着我有别人了?”
“怎么可能?一水哥和徐半娘教我的。再说了,身无分文人家也看不起我。”
游梅如被这话逗笑了:“这倒也是,钱都在我手里就是踏实,不然你早晚像拿到手鸭子。”
“是是是,老婆真英明!”臣朋也认可式的奉承。
游梅如突然思考了起来,,从衣带里摸出了二十块钱:“这些你拿着,出门在外也不能一直空着钱袋子,我每天早上给你。”
“我就要十块钱好了。”臣朋把另一个十块放在桌子上。
“为什么?头一回看到有人不要钱的。”
“你这说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吗,我够用就好了。”
“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以后可不能反悔啊。”游梅如拍了他的肩膀,看着他那已经有些深刻纹理的脸笑了起来。
“不会反悔的,快吃,快吃,等下菜凉了。”
这一刻或许臣朋感受到了柴米油盐的幸福,但他没有想到家庭矛盾来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