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时,珍翠阁花清雅座内。
杜夜泊受不了齐淮打量的目光,把头撇了过去,无可奈何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嘘,太后的人虽然撤了一部分,但我也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你别说话,还是小心为好。”
齐淮凤眼一勾,言笑晏晏道:“当然是与姑娘对酒当歌,弹琴作诗,共度良宵啊。”又转为小声抱怨,“就是姑娘眼神凛冽了些。”
大白天的,哪来的宵。
杜夜泊内心翻了个白眼,低头见除了没宵,还都是齐全的。琴棋书画,笔墨纸砚,美酒与……嗯,算是佳人,旁边还瘫倒着一位与齐淮有七分相似的人。
杜夜泊选择沉默。
“当真只是弹琴饮酒作诗?”太后长舒了口气,将茶盏端起来,撇了撇茶沫子。
“当真。文二公子还作了首诗。”
太后动作一顿:“念来听听。”
“额,天上肥鸟叫,地上老狗嚎。湖底丑鱼游,人间文子骄。”
“呵,好你个文子骄,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太后将茶一饮而尽。
“启禀太后娘娘,陛下回来了,正赶来和惠宫。”
“怎么……那文二呢。”
“不……不见了。”
远远的,齐淮见了那一隅宫檐,便扯着嗓子叫母后。深宫中最不能信的就是情感上的关系,如此以来,好让太后准备一番,好维系那如纸般的亲情。
“淮儿回来了,你老是这么去珍翠阁,不如本宫去那儿给你请个厨子来。”太后拉着齐淮的手,让他在身旁坐下。
“不好,母后你是不知道那儿的景色有多好,得去。”齐淮蹭到太后怀里撒娇,“母后,我想娶妻。”
太后笑容一僵:“什..什么。”
“我出去碰到了心悦的女子,文二公子说若是喜欢,便娶为妻。”齐淮一脸天真地望着太
后,“文二公子还说,像我这么大的人早就纳了三妻四妾了。”
太后深呼吸,努力平息自己的愤怒。转念一想,齐淮的确已二十三岁了,以往的皇帝早在十八九岁就已后宫佳丽三千,这些年来,因为那次意外导致齐淮脑疾一来,自己一直将他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给忽略了,日渐长,脑疾也应有所治愈,现在的齐淮已经懂得喜欢了。
“那是哪家女子啊?”太后将文二公子的事暂且一搁,慈祥的笑道,连脸上的皱纹都显得慈祥。
“周家,叫周焉。”
“不错不错,也算是个良配。”太后舒了口气,庆幸不是野民之子。
齐淮也咧嘴一笑:“珍翠阁的素食真的很好吃,下次带母后去吃。”
杜夜泊顺理成章地住进了丞相府,以周焉的身份。
坐在女子的梳妆台前,杜夜泊对着铜镜望着自己的脸,伸手将面帘摘下。
他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原本可以混迹于江湖之中,是不是给联络网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小透明般度过余生,只为求得家人平安。在大一点的决定,就是逃回去,再和家里人一起去个隐匿的地方定居,结婚生子,是个没在人海中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草民。可是,自己怎么就和这嘉国皇帝扯上关系,自己还成了丞相之女。
生活多么奇妙。
云月突然神秘兮兮地跑了进来,拿着一张正红色的纸。
“你对我们家小皇帝干了什么?!”
杜夜泊看着因暴力撕扯而破破烂烂的纸,虽然纸已经有些糊得看不清了,但明显看得出
是张喜帖。
“啊...”
“全城都知道了,皇上要娶你。”
“啊…”这一刻,杜夜泊懂得了痴傻的真谛。
一转眼,婚期就快到了。
杜夜泊在周府里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连周丞相都得对他恭恭敬敬,有求必应,没求也应,过得好不惬意。一想到要离开这人间仙境,不免有些眷恋。毕竟在周府天大地大,周焉最大,而皇城宫中,比他大的人多了去了。
发出去的东西又哪能收回去,云月也只能愁眉苦脸地当个周焉的贴身丫鬟。
云月百思不得其解,成天念叨:“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杜夜泊试穿着崭新的嫁衣,金丝缝线,奇宝装饰,凤冠霞帔,叫人一眼瞧上,便觉得非同一般,一个字便是“豪”。经过这么久的练习,穿女装杜夜泊已经是得心应手了。他手中捏着口脂刚上完唇妆,问出了多天的疑惑:“你们家皇帝做的决定,你们不知道?”
“桑安皇帝,是全嘉国最神秘的人,我已经是皇上最亲近的了,但是,我知道的仍只是冰山一角,”云月望着皎洁月光,“桑安应该才是真正的仙人,从月亮上来。亲近间流传着一句话,只要看懂桑安皇帝,也就知道了月亮上有没有仙人。”
杜夜泊跟着抬头。
月亮么,照得到家吧。
婚期那天,迎亲曲调吹得高,迎亲队伍排得长。历来皇帝都要娶妻,还从来没有这么隆
重过,百姓好奇凑热闹,官兵也不拦着,举国同庆。
杜夜泊盖着盖头,被扶下花轿。
流程已经走过不止一遍了。巡街后,去到庙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讲真的,杜夜泊第一次见太后,确实会很紧张,尽管她是笑着的。
一天下来,终于到了洞房,齐淮和杜夜泊都是怎么想的。
杜夜泊把来帮着更衣的花童赶走了,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拆着花簪。
齐淮端着盆水走到他跟前:“民间叫法是什么来着,哦对,娘子,感觉如何?”
杜夜泊听着他的语调,手一抖,珠宝散了一地。
“第一次结婚,我倒是有点紧张,怕装不好。”齐淮斟了两杯酒。
“装什么。”杜夜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装疯卖傻。”齐淮再给他倒了杯,抓着他的手,“喝交杯酒。”
杜夜泊乖乖伸手来,两人双手相交着,饮下了交杯酒。
“为什么要装傻。”
“因为麻烦,难活。装个傻不用处理国事,太后可以处理好。小时候的话,装傻可以活命,那些先皇的妃子不会太注意我,只用等其他皇子死掉。”
杜夜泊心中一震。早听闻宫中勾心斗角,不争个头破血流,就是你死我活。这人能长这
么大,也是难得,更倾佩于这人及太后的智慧和心狠手辣。
而杜夜泊没发现,齐淮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表面平静的齐淮也只有表面平静,心中闪过无数句话:“迷魂散怎么还不见效。是他喝了两杯酒冲淡了吗,还是剂量不够?难不成渡年那小子买到了假药?自己怎么有些发热,是太心急了吗。冷静啊齐淮,杀大皇兄时都比这冷静啊。”
齐淮呼吸加快,额头渗出涔涔汗水,脸上染上红晕。“这守宫砂怎么办。”杜夜泊撩起袖子,指给齐淮看。齐淮努力稳住呼吸:“我帮你。”
齐淮头凑近他手臂,伸出舌头舔了舔。杜夜泊感受到这温热的触感,身体颤了颤。“算了,我自己来吧。”杜夜泊伸手去推齐淮,却发现他已经瘫软到他身上,口中津水还在流着。
齐淮喘着粗气,对着杜夜泊道:“帮帮我…迷魂散….”
失去理智前,齐淮只想骂自己剂量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