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修殿,水镜里的六部子弟正在经历考核。
云羲双手交叉抱胸道,“这个青罡,是青王派来的,绝对是来探你虚实的。”
站在他身侧的时影,眯起瑞风眼,“你这么说,是因为青王上次为难你之事?”
对于此次考试,云羲也做了很多功课,“嗯,青王已经怀疑到你的存在了,听说青罡的术法根基深厚,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他前来拜师,对于他来说并无裨益。”
时影坐下喝水,他有些新奇道,“也有可能他勤奋好学,我头一次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了解。”
云羲喝下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少司命可不是天真的孩童了。”
时影正色道,“依你之闻,青罡拜师是假,刺探我的身份是真,他的术法根基深厚,是最有可能成为我首徒的人。谁又能说得清,最后鹿死谁手呢?”
云羲两指弯曲起,敲了敲桌子,“即使没能成为你的首徒,以他的才能,也会留在山上听课一个月,防人之心不可无,青族擅毒,小心为妙。”
时影笑了笑,给她再倒了一杯水,“这说来说去,还不是在担心我。”
水镜中的战况愈发激烈,穷奇竟然出现了,而且一找一个准,青罡他选择了朱颜为一组。
不对劲,不对劲,时影疑惑出声,“穷奇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
重明这时走了进来,“老夫方才看见风雨两位司空在吹哨,没想到是在指引穷奇。”
时影皱起眉头,严肃问道,“你怎么看见的,你方才去哪儿了?”
“老夫方才去了千月峰,想收拾朱颜那丫头,没想到被青罡救了,但是你看,老天爷也在帮你们,他们又遇到了穷奇。”
时影很不悦道,“你们竟然这样干涉选徒!”大司命他想要除掉青罡,对朱颜的生死毫不在意。
看他这样,重明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步,“九嶷山律,干涉选徒需要受罚,那老夫就惩罚自己,这一个月都不在树上睡觉,在床上睡觉好吧。”
他说完了这句话,大殿突然安静了下来,云羲也不喝水了,停下来拿起水果把玩。
重明再次出声,“老夫也是为了你们好啊,但是,这穷奇本就在山中,他们原就可能撞上,你可不许出手相救啊。”
水镜当中他们躲来躲去的,穷奇后面追随着一团黑气,时影坐不住了,他起身问道,“重明,你看看这是何物?”
重明震惊道,“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混沌,它应有数百年未曾现世,为何突然出现于此?”
时影推测道,“穷奇正在历劫,难道这混沌,就是穷奇之劫,追随他而至。”
重明跟他们解释道,“混沌使于开天辟地之前,乃自古怨气凝结而成,不在任何术法体系内,就连昔日的星尊大帝,也拿混沌无可奈何。别说他们两个了,恐怕时影和大司命,都不是它的对手。”
他继续说道,“混沌过处,蝼蚁不存。无相无形,不死不灭。这两个人好不容易摆脱了穷奇,要是被混沌吞进去,估计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了。这也许就是天意啊。”
重明回头一看,时影已经不见了,“时影呢?哎!渴死老夫了!”他捧起了桌子上的一碗水狂喝了起来。
云羲剥着水果皮,“六部子弟,皆因为拜他为师才上的山,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有所闪失,这不,他去救人了。”
重明放好了碗,看着她稀奇道,“你们两个好到像一个人似的,整天形影不离的,依老夫说,你怎么没有跟着他一起去救人呢?”
云羲站起身,走到水镜前,“我还需要观看穷奇的状况,可别让司空他们捣乱了规则,九嶷山的选徒,一定是要公平,公正,公开的。”觑了他一眼。
在混沌的幻境中,时影帮助朱颜破了嗔灵,他化出了法器玉伞遮挡,“这里是混沌中的嗔灵之渊,嗔灵,正在利用你的怨气,你不要看,也不要听。”
“谢谢你少司命,混沌是什么?”
好为人师的时影,从容自在道,“这里是混沌。鸿蒙之初,诸神开天辟地之后,只留下这一处吸纳怨气。怒触不周山的共工,女娲补天之时,被折去四足的鳖精,他们的怨气都被吸纳于此。而这处混沌,便成了天下最喜欢吸食万物怨气和煞气的地方。”
“白家两位郡主有危险!”而后脚来到千月峰的云羲,隐在树荫底下,抬手把光打向别处,光明的力量,是吸引了穷奇的注意力,它发疯似得去找那道光,他讨厌善,喜欢恶。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云羲打算回去了,她已经把穷奇引到了安全的地方,接下来他们的考试,她不会再出手。
没想到刚要踏出千月峰之时,被一股腥气重的怨气卷了进去。
同一时刻在悬崖边的枯桥之上,“贪灵,混沌之中,只有这个法器可以自行运转,你只需要撑开玉伞,便能形成结界,抵御外界的攻击。但若把它闭上,它就只是个牙棒,只能靠蛮力挥舞,我这一路上是如何使用,你都没有看吗?”他在训斥朱颜。
朱颜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是我弄坏的,该当如何呢?”
“还能当如何呢?”
“我赔你,赔你的法器,”
时影继续训斥她,“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你不想拜我为师,我亦不会收你为徒,虽然你上山拜师之心不假,却连我如何使用法器,你都效仿不了,那又怎样能当灵女的徒弟呢?”
“所以,少司命你生气,不是我把你的法器弄坏了,是因为我不曾学习。”
时影意义深远道,“法器乃身外之物,我又怎么会介怀?人命,本就比法器重要。”
那座枯桥开出来了花,时影道,“看来我猜的没有错,人们心中的希冀,信任,欢乐,会让心桥再生,助我们通向彼岸,而人们心中的猜忌,怀疑,谎言,这些恶念会让心桥损坏。”
少司命训斥了她没有在学习,朱颜想了想道,“那,让我们想一些开心的事情吧。”
“幼时,在宫中,灵女救下了即将摔落于宫墙的我,殿下也曾为我解围,他们并以镜花与雪寒薇相赠,我虽然与他们只有一面之交,灵女的术法高强,世子的英姿,令我永生难忘,轮到你了。”他们脚底下的桥慢慢生长起来。
在尘世中还有一个朋友,惦记着他们,“幼时我的母亲,常做糕点给我吃,味道甘美,入口即化。”他止住了后头的话语,不能再想伤心难过的事了。
“小的时候,父王反对我修行,总说女孩子家,舞刀弄枪的不好,可是自从嘉兰城回来之后,他听了世子之言,便改变了主意,有时候还会亲自指点我,”花桥继续往对面延伸。
他勾起了嘴角,苦涩道,“我有一个朋友,我们自小在一起修炼术法,我很喜欢她,但因为种种原因,在她的生辰上,我对她的喜欢做了告别,只做了朋友。”他拥抱着她,亲吻着她的额头,那都是甜蜜的回忆。
“听你这么说是一件苦涩的事,可是桥又长出来了,你和朋友告别的时候,一定是开心的吧。”冷冰冰的拒人以千里的少司命,原来也有喜爱不得之人。
“每逢春天的时候,渊总管就会亲手,编一只风筝,带着我和玉绯,去草原上放,渊总管编的风筝,又大又轻,年年都不重样……”
“每年的生辰,我和我的朋友,都会互相赠送礼物,我们在花海下仰看着星空,在湖边看月亮落入水中。每一天太阳东升西落的,我和她就这么过了一年又一年。”
他口中的朋友,云羲被卷入了混沌之中,她袖子里手腕处的一圈法器,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白色带有金穗的披帛,手上的披帛自成结界,带她来到了茅草屋。
与时影他们不期而遇,“云羲,你怎么在这里?”
“穷奇突生异变,我过来把它引向别处,没想到,在半途中,被混沌卷入了这里。”
朱颜问她,“云羲,那你有没有经过前几个,什么嗔灵,贪灵的?”
“没有,我一进来,被法器牵引着,在黑暗之中,慢慢行走着,才找到了这里的光亮之处。”
时影思索道,“至纯至善的心灵,纯净明澈的灵魂是不会被怨灵所蛊惑的。”
朱颜被他的话气到了,“得,你们尊贵是仙人,就我是凡夫俗子的野蛮!”
“孩子们,你们都累了吧,来擦擦汗。”老婆婆走了进来,时影一脸警惕得看着四周。
朱颜接过手帕擦汗,“谢谢婆婆。”
老婆婆摆出了吃食,“我这苦苦寻觅二十载,也没有找到一条能脱身的方法,来,先喝水,今日遇到你们啊,今后我可算是有伴了。”
朱颜和她说道,“婆婆,正好外面有人正在等我们呢,要不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出去吧。”
云羲靠着时影坐近了一点,她抱住了他的胳膊,“少司命,我有点害怕。”
而这位婆婆却看向了时影,“外边有什么好的,小公子唯有在此地,你和她才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从此啊她的眼里永远都是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这难道不好吗?”
他们两眼神对视,云羲牵住了他的手,“她说的没错,我们打算要留下,你今日还没吃饭吧,饿了吧,快吃块糕点,张嘴,我喂你。”她拿起了桌上的糕点,放到了时影的唇边。
时影的眼底满含着爱意,他轻轻咬了一口,“很好吃。”他也拿起桌子上的糕点,“云儿,来,我也喂你吃糕点,啊——”
云羲目光闪烁了下,硬着头皮,张开了嘴巴,轻轻咬了一口,“你喂的可真好吃。”她的眼里满是柔情蜜意,温柔的不像话。
朱颜双手捧着着脸庞,她感叹道,“多么诗情画意情的男女之意啊?”
那个老婆婆变了一幅丑恶模样,她哈哈大笑起来,已经得逞了,“你们就在这里,长久地陪我住下去吧。”
被时影用碗轻轻一击,化为了怨气逃走了。
云羲吐出了口中含着的糕点,“呸呸呸,真难吃!”
时影也不爽地吐出了糕点,“你明知我喜洁,就非要喂我吃糕点吗?就不能用帕子为我擦汗!”
桌子上的糕点,所有食物化作了灰尘,云羲吃了一嘴土,“我这不是没想到吗,你还说我来着,明明知道是灰尘,还喂我吃……”混沌不在术法体系内,所以他们使不出术法。
时影挑眉一笑,“你还有理了是吧?来呀,来互相伤害啊!”
朱颜坐在一旁手足无措极了,她该帮哪一个啊,“你们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呢,你们到底是感情好,还是感情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