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风带起无数雪花,山体上的黑色岩石被白雪覆盖,顿时整个世界一片雪白,凌冽的寒风使人睁不开眼睛。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方圆十里,不见人迹。
——不见人迹?这绝对不假,但这白雪皑皑之中,又似乎有一个人影不紧不慢地在前行。那人身着藏族的服饰,背后好像背着什么东西,但在漫天雪雾中什么都看不清楚。现在要是有个山脚下的猎户一类的人看见这人影,估计会觉得是海市蜃楼般的错觉——毕竟这里确实是至少十年荒无人烟了。
但不论如何不合理,这都是事实。在这个近十年无人问津、飞雪几乎不化的高山之巅,有这么一个人……
他从冰雪纷飞中走来。
02.
长白山的半山腰有一座喇嘛庙,年代不久远,不到十年。据说是从墨脱迁过来的,带来了许多藏族的风俗,比如有藏族花纹的毛毯,藏族熏香,和藏族的一些土方。他们很快适应了长白山的生活,当地人也接纳了他们。
虽然庙里的喇嘛们跟当地人关系不错,但毕竟庙宇也不是人们平时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这种不近不远的距离感更使人们在茶余饭后闲聊时,对这个喇嘛庙有一些特别的关注。不过最广为人知的,大概就是那个喇嘛庙里唯一的外人了吧。
那个男人是跟着喇嘛们一起来的,但他不穿喇嘛服饰,也不修炼,不会说藏语,倒像是个借宿者。
这个男人最出名的事迹是一次捕猎棕熊的时候,抓了一把冲锋枪和两把刀,自己就把棕熊干掉了。快、准、恨,前后不超过五分钟。后来别人夸他时,他却说自己有个很厉害的朋友,可以秒杀棕熊,自己这不过是三脚猫功夫。
“那您的朋友还真是身手不凡,很厉害呢。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吗?”边上的喇嘛笑着问。
那男人叼着烟,吸了一口,抬头眺望着长白山巅,许久,哑着嗓子说:“好啊,如果能见到的话。”
那一次之后,大家对这个男人都有些敬意了,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不过一个伙计听老喇嘛喊过,大概是“无邪”,或是“吴邪”?
这个名字传了开去,当地人就管他叫“邪帝”。
——吴邪,吴家小三爷。
03.
月夜,吴邪坐在后院抽烟。后院里有个雕像,也是从墨脱搬来的,那是一个面容清冷、穿着藏服的男人。一般来说,这种眉眼淡泊的人都格外坚强,可是,这座雕像上的人,在哭。
吴邪总是对着雕像发呆。别人问他是不是认识雕像上的人,可刚出口又后悔——这雕像少说也近百年了,而吴邪也就二三十岁,怎么会认识呢。
吴邪心说我当然认识,还不仅是认识。雕像上这人,救过吴邪的命,在古墓里给他指过路,在瑶寨魔湖里护过他周全,也层从三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救吴邪,甚至为此断了腕骨。
后来这个人背负使命,代替吴邪进了那扇不知通往何处的青铜门。临走前给了吴邪一个鬼玺,告诉吴邪若十年后还记得他,就用鬼玺打开青铜门,接他回家。
于是吴邪就在这里,守着这座长白,近十年。
04.
喇嘛庙门口又照例摆上了那三盏火炉,这三盏火炉十年一燃,已成此庙传统。
喇嘛们添好柴火,在大喇嘛的领导下来到了一副挂画前。
画中冰天雪地,唯有中心一个背着古刀的年轻人,好似刚从大山深处跋涉而来。这个人的容颜可以称得上为画中仙,放在外面属于收情书收到手软的类型。线条分明,眉眼中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东西,似是背负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重担。
画中人的藏服露出肩膀的一角,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有着一只黑色麒麟。
喇嘛们对此画行以朝圣之礼,眼神中有一丝几乎虔诚的敬意。吴邪靠在门边,淡淡地看着这一切。
老喇嘛看见吴邪,转过身,郑重地道:“吴先生,我近日礼圣时,有种感觉……”
“雪山里的客人,要回来了。”
05.
又是一个夜晚,吴邪背靠雕像抽烟,后院外是茫茫雪原。
吴邪曾经对着这座冰冷的雕像哭过,零下十几度的半山腰,泪水几乎刚出眶就凝结成冰,寒冷从小小冰晶传到皮肤之下,引起一丝战栗。
手表一点一点地在走,表面结起冰霜,吴邪时不时往上吹一口气,再抹掉。时间一点一点地逼近零点……
电子屏的光标跳动了一下,齿轮“咔”地一声,8月17日。
雪花打着旋儿从青灰色的天空落下来,一片又一片,积雪不可察觉地一点点变厚。打火机忽地冒出火花,吴邪又一次点上一支烟,咬着烟尾,抬起头,雪花落在他脸上,然后又融化像泪一样滑落又结冰。
他闭着眼数着,一片,两片,三片,融化的冰水一滴,两滴,三……
一片温热抹去雪水,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然后把吴邪咬得不紧的烟拿了下来。
吴邪没有睁眼,也没有动。那片温热上移到他的额前,为他理了理刘海,顺下来几粒冰碴子。
又是一滴液体滑落,这一次,是滚烫的,从吴邪眼角,落入那人手心里。
轻吸了半口气,吴邪睁开了眼。
06.
面前人身着深蓝色的藏服,利落的几缕发丝压在眉峰,眼眸里一片淡然,像一片死海,不过他此时盯着吴邪,似乎有一股很深很深、很淡很淡的波澜,从中心一点点漾开。
吴邪顿了两秒,轻声道:“还记得我吗?”
“……”
这一沉默,让吴邪几乎屏不住气。
“天真。”
二字一出,泪水决堤。
07.
不知多久没人喊过这个外号,上一次听到,大概是胖子的那一句“天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和那个消失的小哥,如出一辙。”
而小哥,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
“让你别抽烟,说了不听。”
此话一出,吴邪愣了一下,心中一数——九个字,可真是为难死张起灵了。
吴邪自知理亏,反手把张起灵拉进屋子:“进去说。”
屋子里暖和,炉火烧得旺,张起灵褪去大衣,藏服的内衫从右肩横跨整个胸膛,在气温逐渐升高的室内,黑色的麒麟纹身就显现出来。
吴邪聊起内衫的一角,顿时张起灵上身的肌肉和纹身一览无余。当纹身完全展现出来时,比画上震撼不知多少倍。
麒麟瑞兽,鹿角龙鳞,踏火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