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乐同奏,众神上京。
距上次仙魔大战已有五百年。五百年间,沧海桑田,日升月落,万物枯荣相迎,一副安宁和平景象。虽说仍有妖魔作乱,但也不至伤及根本。
仙魔大战,死伤惨重,以至三界生灵涂炭。次此天界重开昔日盛会,邀各路神仙齐聚,以开三界新天道。
衍虚天宫内,众仙颚正进进出出为今日盛会做准备,但帝君身边的仙侍并不好做,她们本早早已准备好帝君今日衣饰,却被来回折腾,这不已经是第五套了。
“录鸣,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作为如今天界众仙拥护爱戴的东极青离应渊帝君,此刻却像一个小孩儿一样换好衣服还要询问别人意见。
录鸣站在一旁实属无奈,这都第五件,他回回都说好,结果还不是要换下一套!有区别吗?
吉时已经快到了,要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帝君风华绝代,穿什么都是极好的”录鸣边说,边急的冒汗。
应渊打量一翻也终于觉得决定下要出门。结果刚踏出衍虚天宫的门,应渊便调头向宴会相反向走去。
“帝君!您去哪儿啊?宴会在这边儿呢!”录鸣见应渊朝另一边走去还以为帝君糊涂了,立刻追过去,结果到了才发现,帝君是来计都星君住所。
银湾仙居内,一男子身着月白长袍,领口和腰间绣着云纹暗底,浅紫色腰带将白衣紧紧束于腰际,平添几分禁欲之感。
一头乌黑发丝散落于后背,垂于腰线处,随轻风起落,慑人心弦。此刻他正弯腰摆弄手下的花草,那发丝也好奇的想要一探究竟,竟偷偷垂向胸前。
清晨朝阳正好,更映那人梦幻如画。
应渊进来时便看到此种情景,不由地放轻脚步,面色也不禁柔和许多。
那人早已听到应渊的到来,轻轻开口道“今日不是天界盛会,帝君不去主持大局,来这儿做什么?”
他并未抬头,依旧照顾那些花儿,指尖轻抚,摘去枯萎的叶子和花瓣。
应渊见对方不看自己,故意走近站到花草旁“桓钦,我想带你一起去”
桓钦的手顿了顿又继续他的活“我又不是神仙,去哪儿做什么?”
“让众神讨伐吗?”
他说的很轻,但应渊却听得不是滋味。他知道,桓钦还是放不下。
他放过手中的花走到窗边矮榻,自顾自地沏起茶来。
“应渊君还是快些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桓钦下了逐客令,一点情份都没有施舍给他。但应渊早已习惯了,这五百年来,哪天不是这样呢?
他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就没那么痛了。
应渊闭了闭眼,扯出一个微笑“那你好好歇息,等宴会结束,我再来看你”说罢便幽幽离去。
应渊的每次离去桓钦都会目送到他的背影消失,他心中空落,却又觉得压了千斤巨石,让他喘不过气。
计都星君。
不过一个冒牌天神,修罗的狼子野心被藏在掩人耳目的障眼法之下,瞒得了所有人却瞒不住自己。
在这偌大的天界,可能也只有应渊才是他推心置腹之人,但他却不想让他勘破这心思。
五百年,他过得辗转反侧,从未有一日放松。但又过的糊涂,面对应渊,面对死去的族人,面对自己的野心,他好像都没有交代。
…………
应渊失魂落魄的从桓钦处出来,不知不觉便到盛会场上,一众神仙对他恭维有加,却让他觉得虚伪无比。
他坐于高台,万千景色皆于他眼下,众仙皆朝他跪拜,天道自然更新迭代,三界本该翻新面貌,但为何还是如此压抑。
他无心去听那些虚伪词藻,悄悄地将目光移向右边空荡荡的位置。
曾经几时,那个人也坐过此位?
千余年前,修罗一族还未被灭,修罗王玄夜亦在世,三界在他搅动之下动荡不安,他的野心更是昭然若揭。
修罗族强悍,打仗更是所向披靡,又有玄夜在后方坐镇,便如虎添翼一般,让天界守军节节败退。
但终归计划赶不上变化,本该带领修罗一族统一三界的尊主却沉溺如爱情之中,让天界有了可乘之机。修罗战场失利,逐渐被天界压制。
应渊便是在此刻出生,那是玄夜与上使元尊染青水火不容,便将应渊带回修罗族,想让染青分心,但此二人皆是石头心肠,幼子的去留皆没有三界重要。
染青为保三界,便放弃了他。
玄夜为报复染青,又冷落了他。
但应渊似乎不在意,相反,在修罗族的日子才是他最快乐时光。
就是那时,他将一人身影永久的留在心里。
那时桓钦作为玄夜的左膀右臂时常跟在玄夜身边,少不了与应渊碰面。
应渊虽说是修罗王之子,却有天神血脉,若王上不加重视,他在族中自然过的好不到哪去。
冷眼相待,恶语相向,拳打脚踢,都是常有的事。
曾有几次,桓钦看到应渊瘦小的身影孤零零的跪在大殿内,估计是玄夜的命令。那时应渊不过半大孩子,哪有如今应渊帝君的威风,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忍着,最大愿望便是想见娘亲。
桓钦也是因为一次心软,便被这小崽子永远的缠上了。
那晚大殿内的烛火都已经熄灭,殿内冷的如冰窟一般,应渊单薄的身体根本经受不住,早已微微发抖,但他不该不敢起来,他害怕,害怕他那性情不定的父亲。
当他以为可能要冻死在这儿时,大殿的门被掀开,黯淡的月光照射进来,投下一片阴影,将跪在地上的瘦小身影拉长。
应渊早已不想思考,也不想在意来者是谁。那人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身边,将他垂垂欲坠的身体揽在怀里,用体温温暖了他。
应渊迷糊中便觉得十分安心,他微微睁眼,却撞进一池星辰当中。
那是他见过最美的眼睛,最温暖的眼睛。
自此,桓钦便成了修罗族中应渊唯一亲近之人。
若应渊受伤,桓钦便会偷偷为他疗伤,若玄夜那日又要惩罚应渊,他便想方设法转移玄夜注意力,有时他还会带来许多人间的小玩意儿,或是一些吃食。
不知何时,大手牵着的小手也慢慢变大,需要弯腰抱起的幼童也逐渐高过了他。
应渊逐渐长大,也与玄夜越来越像,而桓钦却与他慢慢疏远。
一次任务受伤,桓钦大半个左肩被利剑刺穿,不过还好,在神族眼皮子底下捡回一条命,他脱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所,想着脱下衣服疗伤,结果还没动手,某人便气势汹汹的夺门而入。
他来不及反应,衣服就被扒了下来,布料粘着皮肉,这一扒疼的他直冒冷汗
“应渊……你轻些……疼”
应渊本来生气下手没了轻重,听到桓钦轻喘,才软下心来。
“知道疼,下次便不要一直冲在前面,别傻乎乎的送死”他边唠叨边为桓钦疗伤。
伤口太深,需要剔除腐肉,在应渊犹豫之际,桓钦递给他一把刀,示意他放心去做。
“你就放心的下手,死不了”
等伤口包扎好已过了一炷香,桓钦早就疼晕过去,应渊顺手一揽便将人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此刻正皱着眉,睡的极不安稳,嘴唇也被咬破了,额头汗津津的贴着几缕头发。他轻轻的拨开发丝,仔细端详怀里的人儿。
明明是天天都见,可他总是看不够一般,想把他的每一寸都牢牢记住,映在脑海中,刻在骨血里。
“桓钦”
“钦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