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崔灿轻轻地问
“不去，在药店拿点药就行了。”
崔灿还想劝一下，然后想到李炘不想去医院应该是有别的原因，那就先陪他去药店，如果伤势严重了再去医院。
“那走吧。”崔灿牵起李炘一只看起来没有多严重的手腕，“我知道那药店在哪，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了。”
李炘任由他拉着，两人速度不紧不慢。
现在两点，药店刚刚开门，李炘到那的时候看看了时间，他记得给崔灿发消息的时候才十二点过。
“你好，有么有云南白药，活血止痛胶囊，布洛芬也行……”
李炘望着崔灿，心想他怎么会知道这些消炎止痛的药，然后他回想起之前崔灿说初中的时候他打过架，对这些方面应该也有一些了解。
坐在收银台的女老板一脸惊讶的看着崔灿后面的李炘，问了他冰敷了吗？
“没有。”
“先冰敷，我再给你配药。”
崔灿看到一架药架子旁边的木凳，就搬过来让李炘坐着，老板拿了冰袋递过来，李炘就脸上疼痛的那一块贴了上去。
女老板看了看李炘的伤，问有没有流血的地方，在药架选了几副药回来收银台，站在李炘身边的崔灿正要动身。
“我付就行。”李炘起身拦住他，却被按着肩退了回去。
“你先敷着，要是想还回去还我就好。”
崔灿听着老板的嘱咐，心里默默记下来，有些药使用不当副作用发作了还挺严重的。
结完了账，崔灿还要了三个冰袋，和李炘回去了。
李炘打开门，直接靠在了沙发上，默默不说话，心里郁闷的很，崔灿以为他是因为疼。
他把药放在茶几上：“这药是一天吃三粒，饭后半小时一粒，这药消肿消炎直接抹，一天最多三次就好，你先冰敷，然后再抹。”
他把药介绍完，见李炘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坐在李炘身边，试着说：“总是憋着也不好，我听着。”
李炘终于看了崔灿一眼，他手里的冰袋也放在了茶几上。
“我爸又来找我了，他以前都是几千几千的要，但这次要三万，去赌钱。”
崔灿惊的下巴都要掉了，感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燃烧这怒气。三万？李炘要挣多少天？一年最少减去生活费攒下来才勉强够三万。
什么人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歹毒？他还是人吗？
“报警吗？我们报警……”
“没有用，除了放假期间他回来，我根本找不到他，要是报警他也会闹个天翻地覆，虽然他赌博，但是我不知道他身边都有些什么人，报了警……他发了疯，也会来报复我，初中的时候我报警，根本没有用……那些催债的有些有些手段……我根本没法反抗，只能攒钱，还钱，替他还钱……”
李炘将手背遮住了眼睛。
“他毁了我，他把我毁了……凭什么他是我爸？凭什么我就这样了……”
凭什么是他？凭什么他以后就这样了？他不是没想过从头再来，读书上大学，但是他没那个勇气了。
他不是没抱怨过，在无数黑漆漆的夜里，他也像这样悲恸地哭泣问凭什么。
但是时间太久远了，久到被毁灭在了李炘一次又一次还了钱沉浸的短暂轻松里，毁灭在对别人表现出的一副强大的样子里，毁灭在他脑海深处不断隐藏不断忘记这段痛苦里。
原来所有的盔甲都是自己一个人塑造出来的，所有表现出来的“李炘”会被李斌诀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生活的平静而破碎。
如今再一次破碎，是因为李斌诀的冷漠而感到绝望。
但是他同崔灿讲。
崔灿说他可以同他讲。
崔灿突然抱住了他。
“哥，我虽然不能分担你一点痛苦，也不会安慰人”他轻轻说，“但是，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厉害最纯善的人，即使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你也保持着善良和热心不是吗？换作我的话，看到那些债务我就直接崩溃而死了吧，但是你还是勇敢地把它交到自己手中，即使被最亲的人伤害也没有放弃活下去不是吗？”
“你现在有了相对稳定的生活，有自己的爱好，有工作，每天生活得很充裕，你的性格也好，但是刚开始见到你的时候还不太容易能接受，可是这就是完美的你的表现啊。”
“过去虽然很痛苦，很多人说都要直面痛苦，但是对我来说，如果不用面对那些东西，逃出这个枷锁，也是一份勇气，我希望，你能一直坚守一份勇气。”
“哥，你还很年轻，未来有一大把时间，如果你愿意，考虑好了再来告诉我……”
李炘后来想，崔灿和所有知道他境遇的人有什么不一样，有些人因为有自己的生活而不能为他驻足，有些人拍拍他的肩膀劝他向前看。
而这个人，和他同样的遭遇，承受过同样的痛苦，与他同病相怜的人对他说：
“逃走吧。”
所有人都在劝他放过自己，和生活和解，和命运和解，崔灿也是一样的，就连李炘也被磨平了棱角，浇灭了重新来过的想法，即使会受到李斌诀的影响也依然享受生活的平静。
但是别人说服他归顺生活，崔灿让他逃出牢笼。
“今晚……你能不能留下了”李炘问。
“嗯，我可以跟我妈说一声”
“崔灿，你的书和贝壳我都藏起来了，没让我爸发现。”
“嗯，我知道。”
“你相信我会保护的很好？”
“信啊。”
“崔灿，没人给我说过你那句话。”
“那我还真是幸运。”
“幸运的是我。”
两人晚上吃完了饭，也没有再出去，李炘的伤还是有点显眼，崔灿连买药的钱也不要了，说他还要在他家赖一天呢，蹭三顿饭，这样一看这些钱就是小数目了。
他给林苓发去了消息，林苓就猜到他和那个男青年住一块，发来了三个字：别越界。
崔灿就离开微信，估计是闻煜陪她，他自己不在家，所以林苓就心情好了起来。
晚上崔灿和李炘打游戏，虽然他从没玩过，但是学习的挺认真，然后挨一起看电视，吃零食。
“这零食你啥时买的？你不是不爱吃吗？”崔灿打开一看，好多他都喜欢吃。
“前天吧，照你上次买的，估计你喜欢。”李炘随手打开一包牛肉干。
“这是，所以你怎么知道我考完试会来你家啊？”
“……”
“还是你想让我来啊？”
草。
最后只能胡诌：“不是你说要学做饭吗？……你笑得这么欠揍是怎么回事？”
崔灿还是选了一部恐怖片。
这回李炘强烈要求自己不能逃避去厕所了，像什么样子！
一部电影看完之后，李炘淡定地回了卧室，崔灿直夸他进步大。
再反过来想想，李炘曾经经历了很多事，可能留下了阴影吧，这样他还放恐怖片，崔灿默默谴责了自己，待会看看他去。
李炘给他的洗漱用品还留着没动，崔灿关了电视，外面天已经黑了，他去了洗手间漱口洗脸。
完后他敲了三下李炘的卧室，得到沉重沙哑的“进”后，他推开了门。
简约的风格，一架衣柜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书柜。
而坐在书桌前的李炘手里竟然端着一瓶白酒！
“靠，不要胃了？”崔灿走过去夺过来，发现已经喝了一大瓶了，李炘正顶着个红脸看他。
“戒酒消愁还是喝酒壮胆？”崔灿也抿了一小口，那度数把他呛得偏开了头。
“胃，得淬炼”
“淬炼胃？我乱说的你都当真了？”
想不到李炘居然点了点头。
完了，醉了醉了。
和醉鬼没啥可说的，李炘这个几杯不倒的人居然也有喝醉的一天，不过他屋里怎么都有酒啊？经常喝？
“能自己躺床上不？”
李炘又点了点头，问：“崔灿？”
“还认人呢，醉的不深。”
“今晚和我一起睡。”
“……”
？？？搞什么呢？！！
“你清醒点！”崔灿想拉起李炘，却没有让他站起来。
“让我睡你床？承认自己怕鬼了？想让我陪你？”
“嗯……”
“哟，那就是借酒壮胆了。”
“睡吧……”李炘突然站起来了吗，往床那边走去。
崔灿真怕他摔了，但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李炘醉酒不是那种撒酒疯类型的，反而镇静地很。
他扑倒在床上，身体就占了一大半，崔灿好不容易把他扯到一边，姿势摆正，关了灯上床。
现在的天气都可以不用盖被子了，崔灿和他隔了一点距离 ，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他打开手机调闹钟，背后突然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
李炘啥时候往他这边靠了，还是面向他的。
“过去点。”
“不。”
还醒着呢。
“为什么？我没法睡觉啊。”
黑夜中的李炘眼眸深深地盯着他看，嘴里说着一串听不懂的文字，崔灿有意靠近他想要听清，但是那自言自语声音太低了。
李炘突然一靠近，连崔灿都没感觉到，只是额头上突然多了个湿湿软软的感觉。
但那感觉还没过一秒就消失了，李炘也快速退了回去，崔灿都没反应过来那是不是真的。
？？？？？？？？？？？？？
！！！！！！！！！！！！！！！！！！！！！！！
他额头刚刚碰到了……
是他想的那样吗？
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
李炘呼吸平缓，侧着身子背对着崔灿，已经睡着了。
崔灿罕见地失眠了，他平躺在李炘的床上，心里一直思索着那个像但也不像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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