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炘是不介意穿着这一身沾满沙子从里湿到外的衣服回去的，一会干了直接抖一抖，依然回家中。
但是崔灿介意，他有点不好意思这样直接坐车。
李炘说他矫情，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刚才他可是把他气势汹汹扑倒水里，而且是自己亲口说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再罚酒一瓶！
李炘买了四瓶啤酒，崔灿看他喝了两瓶，心想他应该是经常喝，面不红心不跳。
他一瓶没喝完就喝不下了，李炘几乎是手撑着躺在礁石上，单脚弯起一个弧度，那姿势有多随性有多快活，嘴欠的说他真弱鸡。
崔灿感觉青筋直跳，直接起身，“你说我要不要今天就把你扔海里？”
“……”
李炘不再逗他了，到了饭点，崔灿问他吃什么，他说先到他工作的那个店。
两人先去台阶拿了鞋，在便利店将腿上的沙子冲掉，然后在李炘的带领下往反方向走。
此刻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一下。
他们走到了到了一家名叫“都来吃”的饭店前，李炘说里面有员工的更衣室和一些新的衣物，是他老板以前囤货储存在那的。
崔灿说那他得付钱，等李炘上班的时候帮忙给一下老板，李炘说行。
这家饭店只卖早中餐，上午七点开门，下午两点下班，正门两侧是类似花园一样的设计，栽着草丛，里面摆设几桌圆形木制餐桌和木凳，没一张餐桌都安置了雨伞，沿路两边加了白色围栏，整个餐厅也是按照别墅式设计，清新舒适，玻璃门的上面用木牌挂着“都来吃”的字样，走到玻璃门前，崔灿看到已经上了锁，又看到李炘转过身向四周望了望，然后从旁边的窗户下面摸索着什么，用力一拉，扯出一块空心的石头，里面放着一把银色的钥匙。
李炘解释说：“我老板以前总忘拿钥匙，所以她爱人就设置了一个放备用钥匙的地方，这以前其实不是饭店而是一家茶楼，那花园就是用来喝下午茶的，只是后来翻新成了饭店，老板把这个放钥匙的地方告诉员工，但是这块石头太隐蔽了，我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熟悉这个位置。”
崔灿说：“你们老板对员工很信任啊。”
“是的，大家相处的都很和睦，跟家一样。”
李炘用了“家”这个词，崔灿能感受到这个老板应该是个很有爱的人。
进了饭店，崔灿环视一周，里面都摆着和外面一样的桌椅，只是靠墙的安置了一排沙发，墙上挂着壁画，窗台摆着绿植，正中间一如既往的收银台，崔灿跟着李炘到了店最里面的一扇门，
里面的空间狭窄，放着很多杂物，都是些箱子，清扫工具什么的，李炘在里面翻找着，最后抱了一个纸箱出来，拆开一看，有几件体恤，短裤，还有贴身的衣服。
“老板说把这些以前别人送的或打折买的衣服攒下来以后可能用得上，你真是幸运，第一个用。”
崔灿也觉得这两天的运气也“太好”了，先是物业那边，又是餐厅这边。
“给。”
崔灿接过李炘递过来的塑料袋，里面有一件黑色的短袖，一条牛仔裤，一条内裤。
“这两件用不着，我的已经干了，一会把沙子抖掉就行。”崔灿把短袖短裤拿了出来。
“那剩下的你该怎么处理？”李炘问。
“我哪知道？你不也跟我一样都湿透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
“今天太莽撞了……”李炘感叹。
现在回想起海滩上那一幕，崔灿觉得真的很丢人。
他闭了闭眼睛。
崔灿把裤兜里的贝壳拿了出来放在收银台上，先去了杂物间换衣服，李炘和崔灿一样，只换了内裤，换下来的只能塞进塑料袋，李炘又找了两个黑色布口袋，将塑料袋装在里面。
捣鼓了一会后，二人终于穿着干干净净，李炘把酒瓶子和崔灿的贝壳放在一起，出了饭店，上锁，带上钥匙。
“我们到便利店那边去。”
天色已经有落幕的迹象，海滩上的人变少了些。
便利店是两面贯通，没有门，里面摆着一张吧台，几张高椅，吧台上放着菜单，食物很少，沙拉，炒面，还有方便面，几瓶饮料。
李炘说老板就是来休闲的，在海滩上没事赚点小钱，店已经开了有几年了。
崔灿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他说他都上班三年了，这附近的人有好多都混熟了。
李炘又跟老板寒暄几句，崔灿看这老板一脸高冷的样子，也许只有李炘这样满身热情的人才能让他施舍点笑容。
两人都点了沙拉，不一会老板就从门帘后端了出来。
“人缘很好嘛，物业管理员。”崔灿轻轻笑着。
“什么东西？物业管理员？”李炘满脸疑惑。
“你那天让我去登记，我想过你是物业派来的。”
“呵——你还猜对了，我有时候闲着没事就会帮老于收收水电费。”
“哦？那岂不是街坊邻居几乎都认识你了？”
“是啊，”李炘一脸自大样，“名气大着呢，我小时候就喜欢到处跑，那些老住户的都认识我。”
“哟，”崔灿吃了一口蔬菜，“可以。”
“那你呢？璀璨同志？”
崔灿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我日？你说什么？”
“谐音嘛！”
“靠……”崔灿想，这称呼还不错，“我没什么，平平淡淡，就是叛逆。”
“看出来了，”李炘说，前“我觉得你今天其实是不想回去吧，怕万一在路上遇到熟悉的人，或者被你妈逮了回去。”
“……”
“所以宁愿睡桌子也不愿回去。”
“……睡桌子是你自己说的。”
“好吧，”李炘笑着说，“那明天去山上看看吗？”
“去，那你什么时候上班？”
“下周三。”
“哦，”崔灿又想起了李炘那个老板，“你是怎么找到这份工作的？”
“咋了？你也想挣钱？”
“就问问。”
“好吧，”李炘说，“其他员工都是老板熟悉的人，其中有一个就是我以前交的朋友，比我大两岁，高三毕业了就在那打暑假工，只寒暑假来，他知道我没上学了就把我推荐过去。”
“他今年寒假的时候因为家里原因没法回来，我就替他担了半个月，他说等忙过了就回来替我，正好他几天前回来了，说能早点把我班替了就早点替了，于是我现在就在休假。”
“但是就在这段时间遇到你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崔灿看向他，“那可不，没了你我真的露宿街头了。”
“其实当时你也不敢保证吧，保证我真的能收留你，而且还担心我是对你图谋不轨。”
崔灿心里一惊，有点尴尬。
“正常嘛，这些都无所谓，但是，”李炘爽快一笑，“幸好你遇到的是一个大善人，还不快感恩戴德。”
这人真够无聊的。
上一秒他还尴尬，现在直接无语。
“放心，这个恩我记住了，”崔灿按住他的肩膀，“虽然我很感谢你，但是你真的欠揍。”
李炘：“……你就这样对待你恩人？”
“恩人，那我明天把晚上的饭钱一并给你了吧。”崔灿微笑，“你给我外套我会好好清洗。”
吃完沙拉，两人在海滩上散步，此刻黑夜开始渲染天空，人们开始往回走，海浪声越来越小。
“真的睡桌子？”
李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沙发啊！”
崔灿也摸摸头，才发觉他提的问题有多幼稚。
“那你要不要给你老板说一声，今晚在店里住？”
“告不告诉她她都无所谓。”
“你老板人还挺好嘛，感觉每天在海边工作的话，都能褪一层浮躁，整个人都很愉快。”
“她确实愉快，到了旅游季我就不愉快了，每天得累死。”
“感觉你跟你老板性格都很像，”崔灿说，“都是快乐的样子。”
“是吗？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但是她就不一定了。”
“嗯？怎么说？”崔灿转头看他
“她确实每天看起来都开开心心的，很少有心情低落的时候，但是那不是她真实的样子，”李炘一字一句，“她爱人五年前失踪了。”
“什么？”崔灿一脸震惊，实在没想到居然有这么震惊的事情，“人失踪？不是多半就……”
“很多人都这么想，”李炘打断他的话，“她自己不愿相信，具体呢……确实有点复杂，现在周围的人都不在她面前谈这事。”
崔灿决定也不问这事了。
回到饭店，李炘打开灯，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到崔灿手里摆弄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发现他正在把贝壳一颗一颗装进啤酒瓶。
“你这想法挺独特啊。”
“呵呵，为了装贝壳我还把最后一点酒喝光了，这个瓶口竟然刚好能放的进去。”
他捡的贝壳都很少，装完了才把底装满。
“你打算一直收集吗？把它装满？”李炘问。
“诶？你这个想法挺好。”
“那你得经常来啊。”
“我有一个想法……”
“别想，我上班都很忙，没空帮你检。”
“……”
失败。
晚上崔灿坐李炘旁边看他打游戏，李炘一边打一边给他解释，虽然崔灿基本没听进去，但是很配合的说“哦”“哇”“牛”“原来是这样”
夜深人静，外面已经黑透了，李炘把窗户关上，关了灯，两人的头挨着一起，崔灿望着外面的夜空，点缀着璀璨的星星，夜里的飞虫聒噪的叫着，微风吹拂书丛，窸窸窣窣，海浪声就像是一曲催眠曲，温柔安详，饭店里漆黑一片，静的出奇。
“炘哥，你这门锁好了吗？”
“锁好了”
“晚上不会有那种蛇啊虫啊进来吧？”
“这沙滩上哪有那玩意？”
“有蚊子”
“忍着。”
“这沙发好硬啊，睡不踏实。”
“ 明天你就可以回我家睡沙发。”
“两天没睡床了。”
“嗯，我知道。”
“这深山里会不会有鬼啊？”
“呵，你还会怕鬼？”
“我是怕你怕。”
“你找打？”
“你说这七点开门，我们还是早点走吧。”
“行，我调个闹钟。”李炘打开了手机，屏幕的亮度照亮了他的脸，“六点走？一般他们要早点过来准备营业。”
“行。”
“睡吧”
“炘哥。”
“嗯？”
“跟你在一块总能有新奇的体验。”
“哼”
“谢谢你带我出来散心。”
那餐桌上，散乱的贝壳安安静静的躺在啤酒瓶里。
“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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