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
牧家。
床榻之上,少年闭目盘腿而坐,双手在身前摆出奇异的手印,胸膛轻微起伏,一呼一吸间,形成完美的循环,而在气息循环间,有着淡淡的真气流顺着口鼻,钻入了体内,温养着骨骼与肉体。
"呼…"
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少年双眼乍然睁开,一抹淡淡的白芒在漆黑的眼中闪过,那是刚刚被吸收,而又未被完全炼化的真气。
"该死的,又失败了!"
沉神感应了一下体内,少年脸庞猛然的愤怒了起来,声音有些尖锐的骂道。
拳头死死的捏在了一起,半晌后,少年苦笑着摇了摇头,身心疲惫的爬下了床,舒展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脚腕与大腿,今年刚满十八的他只停留在了蕴气境,可没有能力无视各种疲累。
简单的在房间中活动了下身体,房间外传来苍老的声音:牧少,老爷请你去大厅!"
牧无咎,云州城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家里就他一位独子,然而多年来,为了让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修炼者,牧无咎的父亲东奔西跑想尽各种办法,然而却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无法凝聚真气的原因。
不能凝聚真气,就意味着他这辈子无法踏上修炼一途,最终会沦为废人被人宰割。
不过无论再怎么样,今日的他也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因为今日是他订婚的大喜的日子,他早就想亲眼目睹自己的未婚妻是什么样子了,所以他调整了一下心态,嘴角抿了抿,露出一抹笑容。
"马上!"
随口的应了下来,牧无咎换上了一身喜袍,当他走出房间,对着房外的一名灰衫老者微笑道:"走吧,张管家。"
牧无咎的父亲为了这门亲事,早早有所准备,一切布置起来很快,庄园瞬间变成一片喜庆的大红色。
望着少年稚嫩的脸庞,张管家和善的点了点头,转身的霎那,浑浊的老眼,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惋惜,唉,本来以少爷的年纪,恐怕早该是一名启灵境的修炼者了吧,可惜…
跟着老管家从后院穿过,最后在肃穆的迎客大厅外停了下来,恭敬的敲了门,方才轻轻的推门而入。
大厅很是宽敞,其中的人数也是不少,坐于最上方的几位,便是牧无咎的父亲与三位脸色淡漠的老者,他们便是家族中的长辈们,权利不比家主小。
牧无咎在众人的摆弄下,和新娘从两侧分别进入大厅中,美仑美奂的香木飞檐,富丽堂皇的红色地毯,漫天花瓣飞舞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未婚妻。
她缓缓走向大厅中央,裙摆轻轻起伏,好似天边燃烧的云焰,拦腰束以流云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十指交错在纤腰间,好似鲜嫩的葱尖
凤冠霞帔,流苏摆动,精致无暇的脸庞并没有被遮住,红唇樱嫩如蜜,眸子清亮如星,她的颈项洁白而修长,肌肤如雪般晶莹透明,欺霜赛雪。
能被人一见钟情,牧无咎之前就猜测自己未婚妻肯定很美,但也没有想到美到这种祸国殃民的地步,让人觉得用倾国倾城这样的词也不够形容她的美貌,这是一个看上一眼就让人心魂荡漾的绝美女人。
“哈哈,牧元,你的儿子真是好福气啊,能够娶这么漂亮的新娘子。”
一位前来祝贺的客人朝着牧无咎的父亲拱了拱手,吩咐下人将礼品放到了桌上。
“呵呵,老哥哪里话,快请入座吧!”望着陆陆续续的客人到来,牧元冲人同样回礼说道。
订婚礼还没开始,牧无咎也帮忙张罗起来,无论谁来了都微笑点头,忙了一会儿的他,回头在厅中扫了扫,却是愕然发现,竟然没自己的位置…
"唉,大概是长辈们对我这个无法修炼的废人还是抱有隔阂吧。"心头自嘲的一笑,牧无咎暗自摇头。
望着站在原地不动的牧无咎,周围的来的一些年轻人中,都是忍不住的发出讥笑之声,显然很是喜欢看他出丑的模样。
一个连真气都无法凝聚的人,凭什么能娶这么漂亮的新娘呢?
在座普通青年对此也是分外眼红,要不是仗着他的父亲家世,恐怕没人会愿意嫁给牧无咎吧。
婚礼是牧家第一高手张管家主持,在他的祭告祖宗和天地之后,牧无咎和新娘的大婚仪式也终于开始了…
"一拜天地!"
"二拜祖宗!"
"夫妻对拜!"
牧无咎在他们的指点下,和新娘对天地、对空荡荡代表祖宗的座椅拜完后,两人相对而站,他看到新娘和他对拜的时候,滑若凝脂的绝美脸上抹上了一层醉酒般的晕红。
"礼毕……"
"滚开!"
张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暴怒的声音就响起来,然后就看到一群人推开牧家子弟直冲冲的闯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男子,脸色铁青盯着在场所有人,特别是目光落在牧无咎身上,杀意凛然。
"胭脂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我们少爷对你一见钟情,你却在这里嫁人!"中年男子怒视着新娘,"真当我们好欺辱吗?"
“大胆!我们牧家早就有约在先,容不得你们在此放肆!”
牧元怒拍椅子站起身来,见到此情此景,拳头紧握,淡淡的真气涌上,逐渐的覆盖了身躯,最后竟然隐隐约约的在脸庞处汇聚成了一个虚幻的佛陀影。
这是洗髓境大乘所施展的战技,名为天罡掌,等级为低级灵品。
“那又怎么样,你们牧家算什么东西,也敢和蓬莱宗争?”
望着牧元的反应,中年男子脸庞也顿时凝重了起来,身体微微向前,鹰爪般的双手猛的曲拢,青色真气在手掌中汇聚而起,散发着细小而凌厉的剑气。
那名来自蓬莱宗的中年男子,乃是洗髓境大圆满,掌握着青色剑技,同样是低级灵品战技。
随着两人气息的喷发,大厅之中,实力较弱的青年客人们,脸色猛的一白,旋即胸口有些发闷,都纷纷嚷嚷赶紧离开了此地,生怕祸殃及身。
好好的一桩婚事,就这样被搅黄了。
就在牧元的呼吸越加急促之声,雄浑的气势陡然爆发,张管家的厉喝声,却是宛如惊雷般的在大厅中响起:“王豪,不要欺人太甚了,虽然你们背靠蓬莱宗,但是夺人所爱之痛牧家也就此罢休!”
那名叫王豪的中年男子见他们人多势众,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些,知道真要动起手不见得占优势,随即他阴沉一笑道:“好啊,别说我们不给你们机会,半个月后,只要你们接下挑战书,让牧无咎和我家少爷公平决斗,输了便取消这门婚事。”
在王豪话出之后,在一旁面前的牧无咎,身体猛的剧烈颤抖了起来,缓缓的抬起头来,那张清秀的稚嫩小脸,现在却是狰狞得有些可怖
众所周知,牧无咎无法凝聚真气成为一名修炼者,这摆明了是想让他当众出丑罢了,不过在他的心中,却是有着属于他的底线。
“这…”
牧家的长辈们面面相觑,神色为难了起来,如果他们接下挑战,毫无悬念,根本就是一输,不接,恐怕将会有损牧家的颜面。
"王豪,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儿子的状况,你让他拿什么和你们少爷挑战?如此这般侮辱与他,有意思么?"牧元一巴掌拍在桌面之上,怒然而起。
王豪言语透露出威胁道:“当然了,你们可以选择不接受挑战,不过我们家少爷过几日就会去胭脂小姐家里亲自迎亲,然后让你们牧家在云州城消失…”
“别…求求你们别伤害我家里人!”听到此话,那位名叫胭脂的新娘激动说道。
"呵呵,到时候若是输了,的确不会再如何损耗家族的名声,可我,或许这辈子都得背负耻辱的被人夺妻之名了吧,这招…还真狠呐!"心头悲愤一笑,牧无咎的面庞,满是讥讽。
“咻”的一声,王豪将挑战书扔在地上,显得也是有些不耐,转过头对着面色难看的牧无咎喝道:"臭小子,给个痛快话,你到底接不接受挑战?"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萧炎铮铮冷语道。
“好一个人杰和鬼雄,我牧元的儿子就是不凡!”牧无双目一亮,双掌重砸在桌面之上,溅起茶水洒落。
王豪咬牙切齿的盯着面前冷笑的少年,略带着嘲讽的声音也是有些尖锐:“不过是区区一个蕴气境的废物罢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了!”
“现在的无法修炼的我确是废物,可这并代表我就没有尊严,那么日后的岁月里,你凭什么认为我不能再次翻身?"
面对着王豪咄咄逼人的态势,牧无咎终于犹如火山般的爆了起来,小脸冷肃,一腔话语,将大厅之中的所有人都是震得愣,谁能想到,平日那沉默寡言的少年,竟然如此厉害。
说完,也不理会那脸色阴沉的王豪,豁然转身,快步捡起地上的挑战书放到桌上。
墨落,笔停!
牧无咎右手骤然抽出桌上的短剑,锋利的剑刃,在大拇指之上,猛然划出一道血口…
沾染鲜血的拇指,在白纸之上,留下刺眼的血印!
轻轻拈起这份挑战书,牧无咎出一声冷笑,在路过王豪面前之时,手掌将之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之上。
一旁的胭脂看到自己夫君如此血性,也是旋即透露出惊讶之色捂住了嘴巴,虽然牧无咎也许实力不够强,但是她能从自己丈夫身上看到想要变强的决心。
“很好…小子。”
望着桌上的挑战书,王豪的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没想到一个小家族中的废物竟有如此磅礴的气势,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况,让得他觉得太不真实了。
冷冷的望着王豪错愕的模样,牧无咎忽然的转过身,对着牧元曲腿跪下,重重的磕了一头,紧咬着嘴唇,却是倔强的不言不语…
望着跪伏的牧无咎,明白他心中极为歉疚的牧元淡然一笑,笑吟吟的道:“我相信我儿子不会是一辈子的废物,区区流言蜚语,日后在现实面前,自会不攻而破。”
"父亲,半个月之后,哪怕是决一死战,孩儿也会亲自洗刷今日之辱!"
眼角有些湿润,牧无咎重重的磕了一头,然后径直起身,他抓住新娘纤细的手腕,毫不犹豫的对着大厅之外行去。
“回去告诉你们少爷,备好丧衣,等我来送他一程。”
在路过王豪之时,牧无咎脚步一顿,清淡的稚嫩话语,冰冷吐出。
少年和新娘的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被拉扯得极长,看上去,孤独而落寞。
"三位,既然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便请回吧。"望着离开的少年,牧元脸庞淡漠,掩藏在衣袖中的拳头,却是捏得手指泛白。
“那到时候我就看看这个废物是如何求饶的吧。”
恭身对着脸色漠然的牧元行了一礼,王豪也不想多留,起身对着大厅之外行去,后面的手下也急忙跟上。
“老爷,接下来该怎么才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牧少爷去送死吧?”
见到人走后,张管家眼神却是冷厉了一些,透露出些许担忧道:"这些年蓬莱宗也是越来越嚣张,虽然他们在沧州城实力不俗,不过他们莫非真以为我们牧家是软柿子不成?
“唉…只能看这小子的造化了。”
牧元摇摇头叹了口气,不过话虽如此,他眉头也是微微皱起,看向张管家,道:“不如你去云州城里请一位炼药师,看看或许能有什么法子让我儿实力提升上来。”
牧元想想牧无咎那有些稚嫩的面庞,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这个儿子这些年来受到了不小言语暴力,似乎是有些变化,虽然平日里这小家伙看上去温和,但牧元毕竟是经历了太多杀伐的人,所以他能察觉到,在那牧无咎温和稚嫩下,似乎是隐藏着一种冷冽的锐气。
那种锐气,犹如潜龙蛰伏,不鸣则已,一旦爆发,必将势如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