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棠轻轻抬手,撩开马车的幕帘。
她满眼调侃,直视着纪咏,嘴角微微上扬,回应道:“怎么,圆通大师不欢迎我们这些俗世之人?”
纪咏哈哈一笑,走上前来,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却又带着几分促狭的意味说道:“陛下是为我而来?只是佛门清净之地,恐怕……”
他盯着面前的人,满心的话又止住了。
龙纹朱裳的少女坐在宽敞的马车中央,周身气度雍容优雅,带着浑然天成的尊贵。
她已经是这天底下最为高贵之人,她需要他,他须得为她留下帝王威仪。
“贫僧等陛下很久了。”他敛起笑意,肃穆起来,郑重施礼,“愿为陛下所驱。”
……
京中又下了一场大雪。
宋墨随着这场大雪没入地底,姝棠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她还是将窦昭接进了宫中,窦昭就算活不久,也足以陪伴琢儿度过童年了。
窦昭在家中境遇不佳,姝棠赐死了她的继母,贬谪了她的父亲,对她施以重恩。
若是按照姝棠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窦世英也该一起去死。
可窦昭毕竟生长在这个时代,她怪她的父亲,却不希望他去死。
姝棠还希望,窦昭能像母亲一样看顾着年幼的君主。
她就是要让一个不屈服于男权的女子留在蒋琢身边。
即使死,她也要让下一任皇帝记住女子的功绩,记住她的付出。
真是奇怪的一生……
姝棠坐在乾清宫前的台阶上,望着漫天飘飞的白雪怔怔发呆。
忽然一阵清风刮过,一件斗篷搭在了她肩膀上。
纪咏俯身坐到了她身边,“看什么呢?”
姝棠侧脸看向他,露齿一笑,“你来啦~”
她难得对他露出这般依赖又欣喜的表情。
尤其她最近病了,瘦的脸小了一圈,下巴尖尖的,嘴唇苍白的像冬日的冰。
这模样瞧着实在惹人怜爱极了。
纪咏心里难受的紧,手指熟练的压在她腕上,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仿佛在触摸着她即将消逝的生命。
“会好的。”他鲜少这么无能为力。
“不会好了。”姝棠微微抬眸,几片雪花粘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
她有些看不清他了。
不过……
“你的脑袋会发光诶~”她歪了歪头,笑容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胡言乱语。”他笑骂一句,伸手替她拂掉眼前的积雪,语气柔软。
白衣少年在灯火下,显得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越发靡丽起来,可惜没有头发。
姝棠用力勾了勾唇角,脑袋一沉便压在了纪咏肩上。
纪咏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右手抬起,用力圈住了她的肩膀,将斗篷往她身上裹得更紧了些。
“你这个人,从来没对我真心过,从始至终,都在利用我……我会一直辅佐蒋琢的。”
“可能你和我说的所有的话中,也只有最后那一句是真话……那我下辈子不做和尚了……”
“我早说,我同你有缘……你看,最后只有我陪着你……他们都是……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