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者据点内」
“你说什么?!他去哪了?”拾肆崩溃道。
“师姐你先别急,他是九魂修者,应该没事的。”
“不是,他重伤啊,万一出个好歹我们怎么跟月天人交代?”拾肆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如今事态已经控制住,修者有节奏地清剿魔物,支援也提前赶到。但还未等拾肆松口气,就听到千烑跑去封魔大阵的消息。
“师姐,他现在重伤,已经出个好歹了。”
拾肆想晕,他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种折磨?
营帐帘被猛地掀开,拾叁大喊:“魔物的进攻增多了,快来搭把手!”
他们无法,只能先去支援。
拾肆:“能再往封魔大阵那里调些支援吗?”
拾叁:“已经调到极限,不能再增多了,我们现有的支援已经有些跟不上,还得叫第二批。”
拾肆皱了皱眉,‘罢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封魔大阵」
“咳,咳,比想象中多一些。”
千烑捂住心口:‘啧,又裂开了。’他挥出几道剑气,斩杀较近的魔物。
“大师兄!你先下去休息吧,我们接替。”几名弟子擦去脸上粘腻的鲜血。
千烑退后,扶着断裂的树干,右手上的绷带已彻底被鲜血浸透。
‘…真该考虑一下练左手剑了。’
他缓缓坐下,回复灵力。
千烑一人承担了大部分战力,如今消耗确实大。
众弟子得到喘息机会很是感激,看到他右手的淋漓鲜血也有些过意不去。
千烑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在看过那些画面后更产生了一种厌世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心理,他心中难安,下意识想要用忙碌来对抗「胡思乱想」。
多少也算一种逃避心理吧。
千烑调整好,观察如今形势,低头掐诀念咒。
“嗡……”周围闪起几道耀眼的流光,迅疾穿过在场魔物身体,其中魔晶四分五裂。
用尽量少的魔气斩杀尽量多的魔物。
这对灵力如此精妙绝伦的控制力,是很多普通修士一辈子也达不到的水平。
众弟子在斩杀魔物之余忍不住欣赏起那些不断变换轨迹的流光。而千烑想的却是:‘他得加快速度了,不能让尘独月兴师问罪来找他。’
[“魔族出现时,你在何处?”]
[“邪气残留最浓郁的地方就在你房门口!”]
千烑面色有些发白,‘……不能去想这些。’
“魔物的进攻停止了!”魔物们仿佛被刚才的流光震慑住,警惕地盯着千烑,不知道是哪只魔物一声长嗥,剩下的魔物全都四散而逃。
“结束了?”他们的警惕一直持续着,等到确认危机解除,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更有甚者喜极而泣。
千烑盯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高级魔族造成的伤口总是残留着魔气,很是难好。他对右手施了个高级疗愈术,暂时止住了血,不过,还是很痛。
“大师兄, 你还是快去修者据点疗伤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千烑看向周边弟子,又移开视线,转身返回。
没过一会儿,拾肆看着千烑身上更加严重的伤势,很是无奈,还能有什么办法,再给他治呗。
千烑再次自愿(不是)让众人处理了伤口。
千烑:“拿好药了?”
拾七:“嗯!”
千烑:“回去吧。”
拾七乖乖跟上。
拾七:“师兄,我想变得跟你一样强。”
“……为何?”
“这样,我就可以保护师兄了!”
[“如果不是师兄,我可能在更早之前就死去,我要超越他,打败他,然后保护他!”]
[“现在做不到了,日后你只能杀了他!”]
千烑眸色沉沉,拍了两下拾七的头:“会的。”
雾沼之森中,千烑并未丧失意识,虽在魔窟中多待了半个时辰又去守封魔大阵,但时间还是不晚的,甚至刚好和画面里的时间重叠。
千烑:“记得按时吃药。”
拾七应道:“好。”
千烑沉默稍许,“师父应该回来了。拾七,你先回去吧。”
拾七疑惑:“可是我想见师父。”
“师父刚回来,别去扰他。”
“那好吧,师兄再见!”
千烑看着他跑远后,抬步去了月银楼。
那些画面里,在尘独月检查护山大阵时,阵外出现了一个黑影,不过尘独月并未发现。
黑曜残魂吗?如今一切只凭猜测,拿不出任何实质性证据,况且他那时候不在宗门,就算有也不能拿,他能说的,是尘独月自己就能推测出来的。
尘独月刚检查完护山大阵,周身是难掩的疲态。
“魔族出现时,你在何处?”
[“魔族出现时,你在何处?”]
[“在房中睡觉……”]
“弟子……在修炼场。”千烑忐忑道。
尘独月皱眉,走进他,牵起他的手。
千烑瞳孔骤缩。
[“千烑,对不起,是师父的错。”]
小腹处开始感到虚幻的疼痛,千烑猛地把手抽回。
那些画面里,连每个人的心声都能听见。
尘独月有些发愣,但他很快拂袖整理好心绪,他察觉到千烑身上明显残留的魔气,怒道:“你与魔族交手了!”
千烑迅速跪下:“求师父恕罪。”
尘独月皱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关键阶段,应当凝心静气,摒除杂念,专注修为!我特意叮嘱过多次,你!”
他瞧着千烑低眉顺眼的样子,“唉,罢了,你且退下。”
千烑起身:“是,弟子告退。”
尘独月看着千烑离开的方向,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千烑在回去的路上心烦意乱:‘我到底是怎么了?’他加快步伐,回到卧房。
打开门后,一个白色宽口小瓷瓶静静摆在桌上,其下压着张纸,千烑犹豫着把它打开。
[内服外用,早晚适量。]
内服外用,早晚适量……
在那些画面里,这瓶药是尘独月送的。
千烑摩挲着药瓶,那些画面不受控制的在脑中播放。疯了吧……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有点想哭。
「夜晚」
千烑点亮了房内的灯,他抬眼,看向不起眼角落挂着的褪色风筝,将它拿起。
什么时候的呢?
那只是外门弟子飘进来的玩具,他珍藏它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尘独月见他看风筝的时间过长,用天力将风筝摘下来送他罢了,他没有风筝线,不能玩也没时间玩,那风筝唯一的作用只是让他偶尔回望一下那段时光。
他人生中快乐的记忆不多,这偏偏算一件。
睹物思人吗?他也会做这么蠢的事啊。
火光从风筝尾部开始蔓延,倒映在千烑沉静的眸。
有必要吗?
千烑垂手,这种伤感他已经体验过太多次了。
封闭的,不见光的,一池被珍藏过久而发臭的池水,原以为它会在没了源头的情况下蒸发殆尽,却不知怎的变成了失控的滔天洪水,连他这个珍藏者也一并杀死。
千烑已经想过太多次他是不是疯了,竟然真的以为那些画面里的是真的。
可……,他现在提前确定了,他喜欢尘独月。
原来从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千烑在梦里睡得并不安稳,那些画面循环播放,他被痛苦地牵制着,被迫冷静地思考着,不受控制地沉沦其中。
「夜·月庭」
尘独月放飞几只讯蝶。
燕老行礼道:“已经询问过山下所有守阵的修者,都没有关于魔族出现的情报。”
尘独月侧首,“看来是有意隐藏,幕后必定有人策划。”
燕老眉间的皱纹深了几分,“不惜冒这么大风险闯进来,只是掳走拾七这么一个病弱的小孩子……这背后打算实在是难以揣测。”
……
“千烑状况如何?”
“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先把药送过去了。”
尘独月转过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好。”
燕老:“以他的修为,应该并无大碍。”
尘独月叹口气,“不论修为,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当下环境危险,我不在的时候,你务必看好他不要乱来。”
“是。”话是这么说,燕老想到昨日千烑的【惨状】,心里踌躇不止,‘要不要告诉月天人呢……’
尘独月的眼神没动过,稍许,他便向那方向走去。
莲生天筑的方向。
他走到千烑卧房前,发现房中还未熄灯,却安静非常。
‘睡了吗?’他转换扣门的姿势,继而轻推门进入。
千烑侧蜷着,面朝门口,尘独月看到桌上打开的药罐,‘看来有好好用药。嗯?怎的连鞋也不脱?’
和衣而眠,肯定是不舒服的,千烑紧皱着眉,瞧着很不安。
尘独月有些心疼。
……他应该,是在做梦吧。
千烑瞟向四周, 灰白色,明显的阴天。要么是冰,要么是雪,…或许可以加个山。毕竟在这种环境下,远处那些恐怖的山脊才是最渺小的存在。
“ 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蕣?”
蕣?这不是个常用字,他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
他突然警惕起来。
谁!
他猛地睁眼起身,抓住尘独月想为他揉开眉头的手。
空气静默……
千烑松开手,有些茫然,“师父?对不起…。”
尘独月无奈,“为何道歉?”
“我…。”
“罢了,本来也只是来看看你,早点睡吧。”尘独月兀自起身离开。
千烑有些呆愣地望着尘独月离开的背影,竟忘了行礼道别。
那些画面里的事,一桩又一桩的切实发生了。
那他梦里的「蕣」是谁?
千烑睡不着了,他回想这几天所发生的事。眼前浮现出一个黑色中夹杂着金色的光团。
千烑稳住心神,伸手去碰,那光团竟在他面前展开成一条直线。
他心里一惊,点住后端一点,看到刀乐在魔窟拿刀刺他的画面。
千烑:??
他点得靠前些,看到刀乐脚踩其他魔族耀武扬威的画面,声像俱全。
千烑:???
他点得更往前些,看到刀乐对一团巨大的黑影顶礼膜拜。
千烑凝眉,‘黑曜。’
他干脆点到最前端,看见的画面异常模糊,一片一片的白,毫不真切的声。
「三百一十五年前」
他发现自己能下意识认出每个画面对应的时间点。
‘这样点得有些麻烦。’他心想。
下一秒,那些线上的画面自动在他脑中播放起来,且他能凭心意随意向前向后查看。
这上面……好像是刀乐的一生。
‘活了三百多年啊。’
千烑思考,将线拨到最后面,看见刀乐被修士追逃的画面。
……还能实时记录?
他记得在他濒死看到的那些画面里,尘独月是今晚给另九大门派下令让其追查伤他的魔族。
‘’原来这也是真的。’
然后,他从头至尾翻看了刀乐的一生,着重看了刀乐被追逃的过程。
一晚过后,千烑基本算是掌握了这条线的使用方法。他给这条线起了个名字——时间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