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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牌郁美净

学霸弟弟被学渣哥哥拿捏了

八月的最后一个晚上,江瑜轩有些失眠。

一方面是因为熬夜成了习惯,十一点躺下都变成了早睡。

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去想,墨琛宇今晚会不会又大半夜梦游跑到楼下?要是磕着碰着了,那岂不是……

等会儿,我担心他干吗?

江瑜轩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一夜好梦。

江瑜轩醒来后,仔仔细细地将客厅和厨房打量了个遍,和昨晚睡前一样,没有遭到夜游者破坏的痕迹。昨天被借用的冬瓜完整地躺在菜篓子里,等着被煮成冬瓜汤。

本想等着看小屁孩的笑话,结果什么都没发生,他竟然还有点失落。

江瑜轩摇摇头去了洗手间。

有了昨天的教训,他连上厕所都留下了心理阴影,进洗手间前使劲儿地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才敢开门。

风卷残云地吃完早饭,江瑜轩正准备去学校,江奶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强硬地扯了回来。

“你等会儿!跟你小琛弟弟一起去上学。”

既然在这儿租房子,自然是冲着育淮中学来的,他俩会读一个学校,聂瑜不惊讶。

墨琛宇早饭吃得少,一片全麦面包加一颗水煮蛋就够了。杯子里装的是某外国品牌的脱脂纯牛奶,味道淡淡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

他今天的状态不太好,脸色泛白,眼睑下一大片青色的黑眼圈,大眼睛耷拉了下来,眼角因困倦而渗出点水泽。可怜中透着疲惫,仿佛熬了一整晚没睡似的。

虽然困倦,但费墨琛宇对自己的着装倒是很上心——上身白色衬衫,下身深灰色九分裤,黑白板鞋加船袜,露出纤瘦的脚踝。江瑜轩这才注意到,他左脚脚踝上挂了一根黑绳,绳子上串了一颗白玉珠,颜色醇厚。

“还走不走?”见江瑜轩呆看着自己半晌,墨宇琛催促了一声,自顾自地出了门。

江瑜轩这才找回神思,连忙赶上他:“急什么,你知道往哪儿走吗?”

早上六点多的襄津阳光明媚,大大小小的早餐店都搬出了桌椅,流动摊点早已送走一拨客人。炸油条的,摊米饼的,煮馄饨的,刚蒸好的包子冒着热腾腾的白汽,就着一盘咸菜就能吃完一大碗八宝粥。

早起卖菜的小贩们在老地方占领了一条街,大爷大妈们拎着菜篓子讨价还价。骑着自行车的学生们从窄小的道路一飞而过,车铃声丁零丁零,如清晨报晓的鸟鸣。

江瑜轩这人虽长了一副人狠话不多的模样,实则这张嘴一刻也停不下来。去学校的路上,东家长西家短地同墨琛宇攀谈,丝毫不见外。

“奶奶说你比我小三岁,那你现在读高一?”江瑜轩问。

墨琛宇回话时眼睛并不看着他:“高二。我初中跳级了。”

“哦。”

江瑜轩回得淡然,心里想的却是,你小子够厉害的啊。

“你呢?”墨琛宇话锋一转,“你今年不是该上大学了吗?”

“我吧……”他挠了挠脖子。

“哦,对了。你今年高四吧?”墨琛宇话中带刺,故意问,“没考上?”

江瑜轩被击中要害,不爽地反驳:“我那是眼光高、看不上。我要是真想上学,一本不在话下,好吧?”

墨琛宇敷衍地点了点头,就差在脸上写“我信你个鬼”五个字了。

“嘟嘟——”

不知哪个人把汽车开了进来,喇叭声震耳欲聋。

江瑜轩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墨琛宇的领口将他拉到身旁,汽车擦着耳朵驶过,凉风瘆人。

“走路看着点。”他松开了手,不动声色地绕到墨琛宇的左边,主动站在了马路外侧。

他手劲儿大,下意识这么一揪,墨琛宇脖子前一大块皮肤泛了红,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人揍了一顿。

“对不住哈。”江瑜轩举起双手。

墨琛宇白他一眼,重新理了理领口。

高二(16)班的蒋攀同学今天有点不爽。

班上新来了个转校生,昨儿个没来报名,传言吹得都牛上天了。说是从省会建陵来的,长得特别好看,被星探递过名片,并且成绩还是全校第一,竞赛奖项拿到手软。

就吹吧。蒋攀不相信。

真以为人生是电视剧呢?去翻一翻历届高考状元的照片,有几个成绩好的男生长得帅的?

蒋攀怀着不屑的心情等了一早上,早读课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魏巍终于领着转校生进门了。

“跟大家介绍一下啊,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叫墨琛宇。”魏巍环顾教室,指着蒋攀前头的空位说,“墨琛宇,你坐那儿吧。”

转校生走近的时候,蒋攀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论样貌——还算行吧,跟其他歪瓜裂枣比起来算帅的了,但跟我们顾念比一比就不行了,那脸冷得跟冰碴子似的,不讨喜。

而墨琛宇的同桌正是顾念。

顾念是被家人和老师捧在手心里的年级第一,脸蛋和镜框一样圆滚滚,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学霸。谁和顾念做同桌,魏巍都不满意,生怕将清华苗子给带坏了。这位置空了大半年,今儿竟给墨琛宇坐上了。

当事人并不知道一个位置背后还有那么多故事,他从书包里拿出崭新的课本,端正地摆在课桌中央,等魏巍一走,立马趴在了课桌上——补觉去了。

蒋攀心里感叹,学霸就是不一样,刚开学就熬夜学习,看给孩子困的。

没多久,上课铃打响,墨琛宇仍明目张胆地打着瞌睡,蒋攀的眼皮跳了跳。

又过了四十分钟,下课了,墨琛宇终于动了动脖子,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蒋攀迷茫了。

说好的学霸呢?

就这样?

墨琛宇一早上都处于昏昏沉沉的睡眠中,直到快放学时才总算睡饱了。

他没睡醒的时候脾气也不太好,后座那小子几次想要跟他搭话,他困得要命,一概没理。好在同桌看起来性格不错,主动提出借笔记给他抄,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育淮的食堂不怎么样,墨琛宇中午在江瑜轩家代伙,还能顺便睡个午觉。

江奶奶今天煮的是冬瓜汤,江瑜轩皱着眉头,吃得十分痛苦,掏了半罐老干妈才最终吃了下去。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老师和同学人好吗?”江奶奶问。

“还行吧。”墨琛宇搪塞了一句,搁下筷子,擦了擦嘴,“我吃饱了,先去睡午觉了。”

说完,人就跑上楼了。

江奶奶奇怪:“他这是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无精打采的,跟一晚上没睡似的。”

江瑜轩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犹豫半晌最终把话给咽了回去。

算了,别管这个闲事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楼上的墨琛宇没再露出任何奇怪的迹象。

江瑜轩常常起夜,半夜看着空荡的客厅总要怀疑,之前的那个雨夜,其实是不是自己做了场梦?

育淮中学规矩颇多,一周里只放半天假,还总是有作业要写。“周末”这两个字眼对于高中生们来说太过奢侈了。

周日下午,墨琛宇霸占了洗手间,耗了一个多小时,水流声仍哗啦啦的,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江瑜轩贪凉,中午猛吃了四根绿舌头冰棒,再结实的体格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的,打游戏打到一半就感受到了腹部的翻涌,扔下鼠标就奔向洗手间。

“砰砰砰!砰砰砰!”

江瑜轩把门板拍得贼响亮,喊:“那什么,你洗好了吗?麻烦你动作快点,我内急!”

里头的水声小了一些,墨琛宇清亮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快了。”

十分钟后,江瑜轩又敲了一次门,墨琛宇仍是答“快了”。

又过了一刻钟,对方仍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江瑜轩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拿出了砸门的气势,大吼:“你洗澡呢还是脱皮呢!”

“吱呀”一声,墨宇琛突然从内打开了门,江瑜轩一个跟头险些栽到他身上去。

刚洗完澡的墨琛宇双颊粉嫩,唇色异常殷红。额前的刘海湿答答地垂下,水雾氤氲的一双眼像雨后的天空。他穿着粉蓝色的睡衣睡裤,上头印着卡通图案,像童装。宽大的领口半掩着锁骨,瓷白的皮肤上隐着一颗小痣。

“吵死了。”他翻了翻白眼,抢白抱怨。

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沐浴露,门一打开就带动一股清香涌动,清甜的味道里泛着淡淡的奶香气。

江瑜轩闻了几下,鼻尖发痒。

腹中又一阵滚动,他没工夫跟对方计较太多,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洗手间。

咱俩打个商量。

为了防止类似的尴尬事件再次发生,咱们最好拟定一个住房公约,规定好每人每天的洗澡时间。

冲了马桶,江瑜轩一边洗手一边打着腹稿,琢磨着今天一定要把这事跟墨琛宇好好说清楚了。他刚才拍门拍得手掌都痛了,可不想每次上厕所都要担忧撞见美人出浴。

呸,什么美人,我在想什么。

他下定了决心,擦了擦手往外走。

江瑜轩推开门,墨琛宇双手抱臂站在门口,抢先一步开口:“江瑜轩,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客厅里,江瑜轩和墨琛宇分别坐在沙发的两边,眸中锋芒交战。

墨琛宇提前声明:“说好了,一次性把话说开,谁也不能急。”

江瑜轩笑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可急的?”

“那你听好了。”

墨琛宇掏出兜里的清单,一条一条地吐槽。

“你生活得太邋遢了——说好不急的,你站起来干吗——你的东西每次都扔得到处都是,对,就现在,你觉不觉得屁股底下有点硌得慌?是,这就是你昨天找了一个小时没找到的耳机。”

“你知道我耳机在哪儿?那你昨天还眼看着我找了一个小时都不吭声?”

被塞进了沙发缝儿里的耳机皱成了一团,江瑜轩从缝里抠出来,怒了。

“我今天早上才发现的。”墨琛宇耸肩,又接着说,“还有,你每次打游戏都开外放,我在楼上都能听见声音,严重影响了我的休息。”

这条属实,江瑜轩咳嗽两声,心虚地抬头看天花板:“哦,你说完了吗?”

“最后一条,”墨琛宇严肃地说,“不准再偷用我的洗面奶。”

江瑜轩一蹦三尺高:“‘偷’这个字能随便用吗?”

墨琛宇拿出证物——洗面奶:“这瓶洗面奶一个星期前我才开封,现在只剩一半了,不是你用的,难道是江奶奶用的?”

“我只是……”江瑜轩继续看天花板,“我就是好奇……”

同样身为男生,墨琛宇那皮肤却比小姑娘还白还嫩,凑近了闻还带着奶香。江瑜轩挺好奇的,同住一个屋檐下,怎么他总是浑身臭汗、脸黑如炭?

墨琛宇入住那天,瓶瓶罐罐塞满了洗手台。江瑜轩活了十八年,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洗面奶和护肤品,实在皮肤皴了,也只用国产大品牌的郁美净雪花膏。

聂瑜就是想试试,这小瓶子里的东西是不是比雪花膏效果好?

墨宇琛的单方面控诉告一段落,江瑜轩承诺一定改正以上不良行为——尽管不知道可信度有多少——下一秒,他摩拳擦掌,准备好了翻身做主人。

“小屁孩,不是哥嫌弃你,但是你真的有点太……”江瑜轩努力寻找一个委婉的形容词,“矫情了。”

墨琛宇的白眼翻上了天。

“你听我说啊。”江瑜轩掰着手指头说,“你洗澡起码控制一下时间吧。我每次上厕所都要等那么久,憋尿憋得膀胱都要出问题了。”

墨琛宇“嗯”了一声,勉强答应。

“你说说你,吃晚饭从来不刷碗,衣服也不自己洗,全都送干洗店;冰箱里塞那么多吃的,嚼一口不好吃就全部扔进垃圾桶,不浪费吗?”

“又没花你的钱。”墨琛宇不屑。

江瑜轩被他噎住了,撸起袖子就要教训他,嚷嚷道:“这话真是伤透哥的心了。你以前多乖一小孩啊,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钱多了不起是吧?今天我就替你爹修正一下你这畸形的价值观。”

话毕,客厅里突然安静了。

本该接话的墨琛宇一声不吭,整理着自己的仪表端坐在了沙发上。

江瑜轩莫名其妙地瞧着他,不知道对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索性又放了几句狠话。

下一秒,江奶奶举着鸡毛掸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只听见江瑜轩最的那几句话,瞄准他的屁股就要揍下去。

“你个小兔崽子!学会欺软怕硬了是吧!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有种你别跑!”江奶奶扯着嗓子嚷。

墨琛宇装好人,劝道:“奶奶,没关系的,我们就是说话比较大声而已,我没被欺负。”

江瑜轩气得鼻孔冒烟——你还反过来装好人!

江奶奶接着骂:“你这副表情什么意思!凶什么凶!再凶一个我看看!”

江瑜轩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绕着沙发躲避攻击,只好求饶:“我错了,奶奶,您别激动,揍我是小事,气坏了身子可是大事!”

客厅内鸡飞狗跳。

墨琛宇打了个哈欠,踩着蓝色拖鞋上了楼。

江瑜轩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幽怨。

这个死孩子。

睡前,屋外又飘起了毛毛细雨。

江瑜轩睡前才想起来阳台的衣服还没收,赶忙穿上鞋去了二楼。

一般没有要紧事,江瑜轩是不会上楼的。至于墨琛宇一个人到底有没有占用两间房,他也没兴趣管。有钱交房租就万事大吉,只要不把家给拆了就都行。

墨琛宇还没睡,楼上灯火通明却大门紧锁,聂瑜将阳台外的衣服收进来后,才发现窗户边还站着个人。

为了防贼,房间的窗户都装了防盗网,外面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却也出不来。窗户是打开的,墨琛宇握着防盗窗的护栏,紧咬嘴唇,神色紧绷。

江瑜轩问:“你站在这儿干吗?”

墨琛宇朝窗外瞥了一眼,嘴硬道:“你管不着。”

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怎么了,活生生长成了一位被宠坏的小孩,张口闭口就是“要你管”“你管不着”,没了曾经的资本也不肯在气势上输人一等。

江瑜轩倚着墙看他,问:“到底怎么了?你屋里闹鬼吗?”

墨琛宇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说我走了。”江瑜轩作势要走。

“等……等一下。”墨琛宇挣扎了片刻,还是喊住了他,“房间里有……有……”

“有啥?”

“蟑螂……”

江瑜轩愣了:“你说啥?”

“蟑螂!”墨琛宇吼了声。

江瑜轩摸了摸下巴:“所以,你是因为房间里有蟑螂,所以躲在外面?”

“……”

“你怕蟑螂?”

“……”

“哈哈哈……你是小朋友吗?”江瑜轩笑喷了,“你小时候就怕蟑螂,怎么这么大了还怕它啊?笑死我了。”

墨琛宇也怒了:“你家蟑螂太大个了!”

“哈哈哈,蟑螂太大个了,哈哈哈哈哈哈!”江瑜轩笑得直不起腰来。

“别笑了!”墨琛宇急得脸都红了。

“行了行了,我不笑了。”江瑜轩平静下来,“那你开门,江哥帮你打死它。”

墨琛宇却突然不出声了。

江瑜轩问:“怎么?不想让我进去?”

“也不是。”他抿了抿唇,“门锁上了。”

“那你开锁呗。”江瑜轩以为他说的是门插销。

“开不了……”墨琛宇咬了咬牙,指着阳台内挂着的一件衬衫,“你看看,那件衬衫口袋里是不是有一把钥匙?”

江瑜轩一头雾水,但仍按他说的办了,果真从兜里摸出了一把钥匙。

墨琛宇接过钥匙,在门前捣鼓了一番,“咔嚓”一声,取下了一把锁。

“你……不至于吧。”江瑜轩皱着眉,“你要是担心有人会进你房间,把插销插上就行了,实在不行,我把备用钥匙交给你。”

“不是因为这个。”墨琛宇摇摇头,开了门。

他面色不太好,本就因为蟑螂受了惊吓,又被困在房间许久,五官皱在了一起,好看的面容堆满了复杂的神色。

江瑜轩放弃了追问下去的想法,不再废话,脱了鞋进屋。

楼上的房间比楼下大一些,装潢也更好,地上铺的是木地板。只不过毕竟是老房子了,夏季容易潮湿,冒出一两只蟑螂不稀奇。在江瑜轩小的时候,还经常逮下水道的老鼠玩呢。

但墨琛宇从小就怕这些,江瑜轩用死老鼠吓唬他的时候,他能逃到两条巷子外。

这么久过去了,他胆子没一点长进,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江瑜轩用拖鞋拍死了蟑螂,用纸巾包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墨琛宇胆战心惊地进了屋,看见床单上残留的蟑螂的血污,脸色又白了几分。

“没事,明天扔洗衣机里洗洗。”江瑜轩将垃圾袋扎起来,准备带到楼下扔掉。

费墨琛宇用两根指头捏住床单,小心翼翼地拽下床,堆成一团扔在了角落里。

“算了,我明天重买条新的。”墨琛宇又发话了。

江瑜轩看着这条才用了一个星期的新床单,心梗地说:“真想揍你。”

收拾完一切时,雨势不知不觉变大了,雨点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作响。

临走前,江瑜轩仍有些犹豫:“你……”他缓缓开口,“奶奶让我问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这几天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远离了蟑螂的墨琛宇又一下子活了过来,口气不小:“我能有什么事,你想多了吧。”

江瑜轩看向他的眼睛,说:“如果有需要,我其实可以帮你。”顿了顿,又补了句,“有偿。”

“谢谢,不需要。”墨琛宇“啪”地摔上了门。

江瑜轩下了楼,把电视和电脑的插头都拔掉,回屋睡觉了。

他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

还是小学生的墨琛宇从家里冲出来,哭哭啼啼地拽着江瑜轩的衣袖说:“轩轩哥哥,我家有蟑螂,好大一只蟑螂,哥哥你帮帮我吧。”

江瑜轩操起拖鞋,啪啪啪,三下五除二战胜了蟑螂大军。墨琛宇露出崇拜的眼神,对他说:“轩轩哥哥你好厉害呀!我可喜欢轩轩哥哥了!”

……

“嘻嘻,嘿嘿……”

江瑜轩的梦做得美极了,笑声从嘴边溢了出来。

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面前一个影影绰绰的面容,正是梦里的墨琛宇。

江瑜轩只当自己还没睡醒,闭上眼继续做梦去了。

五分钟后,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眼前人。

软软的,有温度。

这祖宗怎么爬我床上来了?

墨琛宇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

他上个星期为了阻止自己梦游时跑到楼下去,将自己房门加了道锁,然后把钥匙塞在衣服口袋里,衣服挂在衣柜里。层层保险,让他在无意识的状态中难以完成开锁的高难度动作。

好消息是,他的确一步没踏出过房门。坏消息是,他的睡眠质量大幅度下跌,不是经常半夜惊醒,就是无法进入深度睡眠,躺了一晚上,早上起来时还是困得要命。

可今天不一样,他一夜好眠,不用闹钟就在六点时自然醒了,神清气爽,精神饱满。

墨琛宇愉悦地伸了个懒腰,抬起手臂翻了个身,一回头,江瑜轩的脸占据了自己的全部视线。

他飞快地眨眼,长睫毛如扑闪的蝴蝶。

江瑜轩半倚在床头,撑着脑袋看着墨琛宇,微笑着问:“怎么样?这一觉睡得还好吗?”

“我……你……”墨琛宇傻了,说不出话来。

江瑜轩说:“我觉得你睡得挺好的,鼾声挺大的啊。”

对尊严的维护超过了对当前境况的茫然,墨琛宇张口就驳斥:“我睡觉不打呼!”

“是吗?”江瑜轩的笑容都僵了,“有种别压着我的胳膊说话。”

视线下移,墨琛宇这才发现,自己枕着的根本不是枕头,而是江瑜轩的胳膊。

“还不起开!我胳膊都麻了!”江瑜轩龇牙。

费遐周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弹开,却“扑通”一声滚到了床下。

江瑜轩甩了甩早已麻木的胳膊,眉宇间阴云密布。

墨琛宇坐在地上揉了揉屁股,正想说什么,聂奶奶突然推门而入。

“小瑜,快起来吃早饭!”

房门打开的瞬间墨琛宇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江奶奶疑惑:“小琛啊,你怎么在这里?”

“我……”墨琛宇支支吾吾。

“他来叫我起床!”江瑜轩接上了他的话,“他看我这个点还没起,过来叫一叫我。”

“哎哟,我们小琛真懂事。”江奶奶还真的信了,“你再看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弟弟喊你起床,像什么样子!”

江奶奶骂骂咧咧地出了门。

江瑜轩看着墨琛宇,冷言讥讽:“嗯,我从没见过这么懂事的人,大半夜闯进别人的房间。自己有两间房还不够使是吧?”

墨琛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鞋也没穿,赤着脚跑了出去。

今天的早饭是江奶奶一大早出去买的,炸得金黄的油条、一面酥脆另一面软糯的糙米饼和一大壶鲜榨豆浆。

江瑜轩走进厨房时,墨琛宇正在喝豆浆,抬眼瞧见他就想起今天早上的事,一个激动,豆浆呛进了鼻子里,憋得满脸泛红。

“这是怎么了?小琛不急哈,咱慢点吃。”江奶奶拍了拍墨琛宇的后背。

聂瑜知道他心虚,冷哼一声坐了下去。

江奶奶习惯用米饼裹着油条吃,江瑜轩则喜欢把油条泡在豆浆里,咬一口油条,滋出满嘴的豆浆,满手油光。

相比之下,墨琛宇的吃相文雅多了,他只心不在焉地吃着米饼,一小口一小口的,跟小鸟啄食似的。

对面的江瑜轩沉默地狼吞虎咽,墨琛宇瞥他两眼,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先去学校了。”

江奶奶紧张起来:“你吃饱了吗?饿不饿啊?再吃点米饼吧,甜滋滋的,可好吃了。”

米饼被她强硬地塞进了对方手里,温热的。墨琛宇顿了几秒,小声说了句“谢谢”。

江瑜轩举起碗一口气喝完豆浆,抹了抹嘴去了洗手间洗漱。

洗手间的热气已经散了大半,但还残留着沐浴露的香气,薄荷味的,清甜中透着一丝冰凉。

大老爷们儿的,用这么香的沐浴露干什么?

江瑜轩不禁打了个喷嚏,使劲儿地揉了揉鼻子,顿了片刻又吸了吸鼻子,可劲儿嗅了嗅。

其实……还挺好闻的。

十分钟后,江瑜轩不紧不慢地出了门,却看见本该走远的墨琛宇仍滞留在家属区内。

家属区挺大的,挤挤挨挨住了上百户人家。房子都是好几十年前建的,墙皮早掉了漆、泛着深灰色,贴着大大小小的换锁、修理下水道的小广告。

江瑜轩倚着电线杆,看见远处的墨琛宇站在家属区门口,不知在看着什么,一动不动的。

几秒后,墨琛宇猛地掉头,撒腿就跑。

——身后,还跟着一条大黄狗。

于是乎,这一大早上,江瑜轩的眼屎还没抠干净,就看见了狗追人跑的一场大戏。

墨琛宇平时瞧着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样子,竟然跑出短跑比赛的速度,一阵风似的从江瑜轩身边蹿了过去。跟在他身后的一条黄毛田园犬边跑边叫唤,不停地摇着尾巴,看起来十分欢快。

江瑜轩扶着墙,笑得直不起腰来。

墨琛宇见他来了,大吼一声:“笑什么!你想想办法啊!”

“咳咳咳……”江瑜轩忍着笑告诉他,“你别跑了,你越跑它追得越起劲儿,它以为你在跟它玩呢。”

江瑜轩记得自己还在上初中的时候,这狗就养在家属区里了,从巴掌大的狗崽儿一直长成了半个人高。去年家属区闹贼,它将爬窗下来的小偷咬了个正着。邻居们循着狗吠声出来一看,小偷正被它按在地上,一口一个“狗爷爷”地喊饶命。

尽管江瑜轩说得轻松,但江瑜轩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对方。他刚刚放慢了速度,那狗就加快步伐跟了上来,吓得他又死命地往前跑,绕着巷子兜圈。

好笑归好笑,眼睁睁看着墨琛宇跑出了一头的汗还不出手帮忙,那就有点不仗义了。

于是,江瑜轩朝那狗喊了声:“霸天!”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玉米肠,撕开包装袋,对着它招了招手。

不知是因为被点到名字还是闻到了肉的香气,霸天果断停下了脚步,撇开那位男孩,朝着熟悉的玉米肠奔了过去。

“别急,慢点吃。”江瑜轩将玉米肠放在了地上,摸着它的黄毛揉了又揉。

墨琛宇躲在拐角后,探出一颗脑袋来。他气喘吁吁地问:“这……这是霸天?霸天不是条小黄狗吗?”

“都过了多少年了,狗不长大啊?”江瑜轩回想起往事,“说起来,霸天这个名字还是咱俩一起取的。你倒不记得它了。”

墨琛宇纠正:“我明明给它取名叫啸天,可你非说霸天更霸气。”

江瑜轩耸肩:“本来就是啊,霸天,这名字多气派啊。”

墨琛宇懒得跟他掰扯。

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大着胆子走了过去。霸天啃完了香肠,迎着他走了过去。墨琛宇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而霸天并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只是在他的腿上蹭了蹭,尾巴不停地摇着。

“霸天还记得你呢。”江 瑜轩笑了。

多亏了霸天,江瑜轩和墨琛宇双双迟到了。

高三文科班和高二的重点班同在新教学区的B楼,各占据了一二层和三四层。他们一路同行,一直走到高三(19)班所在的二楼,江瑜轩说了声“拜拜”,先墨琛宇一步进了教室。

墨琛宇走路慢,还在楼梯上时,便听见隔壁教室传来一声河东狮吼:“江瑜轩,你给我滚出去!”

他叹了口气,加快步伐奔去了四楼的教室。

高三(19)班的班主任是教英语的,五十多岁,姓罗。江瑜轩本就是复读生,过去三年又劣迹斑斑,刚开学就不交作业、成天打瞌睡,死性不改,很快就成了罗老的眼中钉。

这回迟到,基本就是往枪口上撞。

罗老二话没说,直接将江瑜轩轰出了教室,晾了他一整节课。下了课出来,见江瑜轩打着哈欠读着课本,以为他安分点了,这才与他展开谈话。

罗老用戒尺指着江瑜轩的眉心,质问:“你已经浪费了一年时光了,安分一点行不行?好好听老师的话,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会累死吗?”

江瑜轩转了转眼珠,真诚地回答:“死倒不至于,但要真按您的要求活着,多没劲儿啊。”

罗老磨牙:“那你倒说说,你想活成什么样?”

“不太清楚。”江瑜轩想了想,微笑道,“反正不活成您这样就行。”

于是他就挨了打,和他的书包一起被扔到办公室门口,当众罚站。

罗老挑的这地方挺刁钻的。高三和高二的两间教师办公室也紧挨在一起,就在二楼走廊尽头。早读课刚下,办公室内外人来人往,都是来交作业的各班课代表,不时有人向江瑜轩递去好奇的目光。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他丢人现眼。

但江瑜轩高四了,脸皮比在场所有的学生都要厚。他倚着墙站得东倒西歪,哈欠连天,恨不得倒头睡过去。

完全睡过去之前,他听见了隔壁高二教师办公室的声音。

“你以前是在建陵一中上学的?哟,那可是个好学校。”

说话的人江瑜轩认识,是高二英才班的班主任魏巍。他从前时常去英才班找顾念玩,没少挨这位魏老师的打。

魏巍坐在椅子上正说些什么,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白T恤的少年,背影有些熟悉。

魏巍发问:“之前的学校那么好,为什么要转来育淮读书?”

少年模棱两可地回答:“我觉得哪儿都差不多,学习还是得靠自己。我爸妈比较忙,我一个人在建陵,他们也不太放心。”

“你家的情况呢,我们大致也了解。你一个人在外确实也不太容易。不过你也别担心,只要认真用功,我和其他老师肯定帮你考个好大学。”魏巍对少年说。

“谢谢老师。”

那少年点了点头,道了声不太真诚的谢,这敷衍的口气听起来十分耳熟。

又是墨琛宇。

江瑜轩辨认出来,半个脑袋探进办公室,想听听他们说了什么。魏巍的话题却在这时候打住,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鼓励。

没多久,墨琛宇捧着卷子出了办公室。

江瑜轩立马将脑袋缩回去,余光仍与对方撞了个正着。

墨琛宇走了过来,不冷不热地讽刺他:“学长,你还有偷听人墙脚的癖好呢?”

“学长”两个字说得极慢,发音抑扬顿挫。

“早上好啊。”江瑜轩不动声色地打了声招呼,反击道,“魏胖子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你家的情况是怎么个情况?”

一脸好奇宝宝的无辜样,无意间戳中人伤口。

墨琛宇的目光如尖刀扫过,反问:“我要是现在去告诉你们班主任,你罚站的时候还欺负学弟,那你是不是得站上一整天啊?”

江瑜轩:“你赶紧走……”

这个死小孩,一点儿也不会聊天。

昨晚的大雨到了清晨时便已经停了,雨后初霁,天色清明。

大课间时阴云已散了大半,几抹阳光笼罩校园。学生们踩着《运动员进行曲》的鼓点声走出了教室,熙熙攘攘的人群填满了整个操场,参加每周一次的升旗仪式。

江瑜轩连上了两节数学课,精气神全被解析几何浇灭,闭着眼睛站在草坪上,恨不能站着睡过去才好。

“各位老师、同学,早上好,我今天在国旗下讲话的主题是‘迎接高三,铸就辉煌’。”

柔和的女声从四面八方的喇叭里传了出来,枯燥的心灵鸡汤并不比方才校领导的讲话有趣到哪里。

聂瑜掏了掏耳朵,问身边人:“今天是谁在讲话啊?怎么有点耳熟?”

同班同学黄子健说:“这你都听不出来?咱班学委赵萌萌啊。”

“哦。”江瑜轩困倦地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

黄子健踮着脚,仰头看着国旗台,来劲儿了:“你觉得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赵萌萌啊!”黄子健嘿嘿一笑,“你不觉得她长得还挺耐看的吗?而且成绩也好,说话还特别温柔。”

江瑜轩掀开眼皮,哼了一声:“‘耐看’这个词,一般是用来形容长相普通、毫无特色的人的。”

黄子健皱了皱鼻子,不服气:“那总比沈淼那样的凶婆娘好看多了吧?”

“又在背后说老娘什么呢?”

说曹操曹操到,一身黑衣的高个姑娘走了过来,她手里捧着一个记录本,正绕着各个班级视察大课间纪律。

沈淼朝着黄子健的屁股踹了一脚,抬高了下巴质问:“你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江瑜轩毫不犹豫地把队友出卖了:“他说你长得没赵萌萌好看,还说你是凶婆娘。”

“多嘴!”沈淼操起记录本就拍在了黄子健的后背上,痛得黄子健哇哇地大喊“姑奶奶,我错了”。

肇事者抱臂看着吵闹的两个人,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他们仨在队伍的最后头,离最前方的班主任十万八千里,肆无忌惮地闹腾着。不知不觉中,老生常谈的演讲稿也在赵萌萌清甜的嗓音中进入了尾声。

“最后,祝愿所有高三的同学都能在未来的一年里努力拼搏,为了我们光辉的未来而奋斗不息!谢谢大家!”

演讲结束就意味着可以回教室歇着了,江瑜轩很捧场地鼓起了掌,准备好了随时拔腿就走。

“感谢赵萌萌同学的发言,我们——”

音响里突然发出不知名的噪声,尖锐刺耳。一片嘈杂中,隐约可以分辨出,是赵萌萌在下台时和身后的教导主任撞了个面对面。但江瑜轩他们的位置太靠后,看不清国旗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筒没有关闭,教导主任在一旁说了些什么,被放大音量的声音立体环绕传遍操场:“同学,你的东西掉了。”

不过是掉了个东西,前方的人群却在下一秒骚动起来,哄笑声翻腾起来。

黄子健最是爱好热闹的人,他使劲儿地拍了拍前排同学的肩膀,问:“怎么了?前面发生什么了?”

信息的传播需要媒介也需要时间,等黄子健打听到消息内容时,江瑜轩已经不耐烦地走了。黄子健连跑带追地赶上他,好似得知了什么了不得的新闻,笑得露出了后槽牙。

“刚才赵萌萌下台的时候撞到了王大海,兜里的东西掉出来了。”黄子健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江哥你猜,是什么东西?”

江瑜轩斜眼看他:“爱说不说,不猜。”

黄子健压低了声音,幽幽地揭晓答案:“是卫生巾!”

“哦。”江瑜轩面不改色。

“哦?”

“哦。”

黄子健傻眼了:“不是,江哥你怎么没点反应啊?卫生巾哎,王大海捡到了赵萌萌的卫生巾哎!”

王大海就是教导主任,一个长年把Polo衫塞进裤子里,挺着个啤酒肚到处监督学生的中年男人。

“你想要什么反应?”江瑜轩冷笑,“跟你们一样哄堂大笑,当个了不得的八卦一样到处宣扬吗?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卫生巾是王大海留着自己用呢。”

黄子健摇了摇头,很失望:“江哥你这人吧,有时候真挺没劲的。”

江瑜轩抬手就猛敲他的脑袋,教训道:“是你们太无聊了吧?小学没上过生理课,高中生物没考过及格吗?拿人家小姑娘的私事取笑,很有意思?”

“你不是跟赵萌萌不熟吗?怎么还护上她了?”黄子健委屈了,“我就随口一说而已。”

江瑜轩无话可说:“行了,回教室吧,管好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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