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世界的十多年,仙境的多年以前,相生相克的魔法出现紊乱失衡的迹象,大量能力的流失使仙境自然灾祸与人为灾难不断。
而造成失衡的魔法与仙子的魔法同源,以至于仅凭他们无法解决这一难题,据情公主所说,人类所有的信念和意志,是仙子们未曾涉猎过的强大的魔法。
苏鸾玥老师?
伴随着一阵不急不慢的脚步声,黑发紫眸的小女孩缓缓出现在黎灰的视野中,一股淡淡的紫罗兰的味道扑面而来。
黎灰的思绪被打乱,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黎灰有事吗?
也许是察觉到他的不悦,女孩小心翼翼地遣词造句。
苏鸾玥我……我有个问题。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一丝失落情绪。
苏鸾玥为什么你们选择我?
触及苏鸾玥流光溢彩的瞳孔,黎灰感觉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周围紫罗兰的味道愈发浓郁。
黎灰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和她的朋友,便是在情公主的建议下,来自人类世界的救世主——不,救世主单单指苏鸾玥小姐。
那时候,仙子变成娃娃与人类签订契约的形式还尚且没有出现,当然,也没有仙子愿意向人类俯首称臣,于是,圣级仙子们承担起教导这群孩子唤醒体内力量的责任。
而黎灰,要不是那群家伙强烈要求,他作为仙境贵族,怎么可能会屈尊当一个小女孩的家教老师?
可是,是她的话……
不得不承认,苏小姐确实改变他对人类的一点点刻板印象,聪明礼貌,恪守他们之间的界限。
她大概是察觉到了他并非出于自愿,在教学的责任之外,她从来不问他多余的问题。
黎灰为什么这么问?
苏鸾玥比起他们,我好像会的只有……预言和占卜。在战场上,我只能看着我预料到的事情发生。
苏鸾玥为什么,颜爵他们说我才是救世主呢?
黎灰默默地移开目光,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他当然知道原因,但是现在他不能说。
黎灰是直觉吧。
很少见的,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黎灰你难道不相信我?
苏鸾玥我当然相信老师,只是……
黎灰打断了他的话。
黎灰安心等待吧,苏小姐,总有一天,你会迎来你的命运。
苏鸾玥沉默良久,最后对他微笑。黎灰恍惚间看到了肆意盛开的紫罗兰。
苏鸾玥谢谢你,老师。
伴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苏鸾玥慢慢地走远。
注视着苏鸾玥的背影渐渐消失,黎灰才感觉紊乱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的节奏。
后来,仙境的失衡不断加剧,她和她的朋友们开始远离人类世界的正常生活,长时间地居住在叶罗丽仙境。
听颜爵告诉他,大战的那一年他们原本是要高考的,相当于,他们的整个人生都发生了180度的转折。
他以前也去过人类世界,知道这两者有极大的区别。别的不说,仙境没有日月星辰东升西落,没有四季、天气、温度变化,而人类生活的规律都是根据“一天”来计算的。
很多时候给她上完课,黎灰会看到她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又看了看仙境常年不变的天空。
苏鸾玥现在应该是晚上九点啊,不知道爸妈睡觉了没……
然后,她的眼眶会开始泛红,但从来不会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坚强又易碎的少女,又为什么不能是主角呢?
这也是他不想让人类插手仙境事务的原因,忽然接触一个与十多年来的认知不同的世界,到最后,无论是仙境还是人类世界,他们都只是局外人。
黎灰你的父母,他们……不会担心你吗?
苏鸾玥这个啊,很简单的,老师。
她苦涩地笑了笑。
苏鸾玥我跟他们说我已经对高中和高考无感了,和他们大吵了一架然后离家出走,三天之后,我用魔法伪造了一句我的尸体,看着他们去开了我的死亡证明,我就回来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只是说到后面时,声音有些颤抖。
黎灰所以那个时候你说你想休息几天。然后我在整个仙境都没有看到你。
苏鸾玥没有回答,黎灰也不再说话。
仙境粉红色的天空上,还挂着几朵永远也不会动的云。
后来她没有再回过人类世界,即使她的朋友们都表示想回去逛逛,不会耽误太久。
破天荒地,第一次他去人类世界不是为了圣级仙子的公事,而是为她带一束盛开的紫罗兰。
苏鸾玥谢谢你,老师……
她的笑比紫罗兰更绚烂,那时候黎灰想,时间静止在这里就好了。
但即便司掌时间的公主是他的旧相识,他也无法恳求她让时间的长河干涸在这一刻。失衡在继续,制造灾难的怪物在增多,他们遇到的困难在递增。
作为被选定的战士,这个世界真正的残酷在第一个同伴倒下时被狠狠推到他们面前。
后来,第二个,第三个。
原来拯救世界没有文学作品里说的那么简单,原来主角真的会死。
多年以后,黎灰还记得苏鸾玥面对死亡时不同的反应,前两次她撕心裂肺地哭,后面只是无声地落泪。然后冷漠地说一声安息。
情绪崩坏是在最后的伙伴死去的时候,她抱着战友冰冷的尸体,头埋在她长而微鬈的头发里——她们说好一切结束之后去理发店把它拉直的。
他不敢上前,在远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第一次一个人把最后一个同伴埋葬,把一束紫罗兰放在土堆旁。
然后,他轻轻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黎灰节哀。
苏鸾玥转过身,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他错愕地搂住她的腰。
苏鸾玥所以……这就是你要我等待的结果吗……老师?
苏鸾玥现在,我确实是最后的救世主了。
苏鸾玥这是你的卜言告诉你的吗?
她的眼泪落在他身上,很凉。
像是怕她和她的朋友们一样永远离开,他紧紧地抱住她。
黎灰是直觉……其实,这也不过是一场甄选,在残酷的事实里,总有人要离开。只不过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走到最后。
她没有说话,无力地靠着他。紫罗兰的气息被他缠绕,在以后的很多年里,这一切成为了不断折磨他的梦魇。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情绪得以平复,挣开了他的怀抱。
苏鸾玥谢谢你,老师,谢谢你们。
苏鸾玥我会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