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飘散回来,林遇不知何时已经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落落今天想吃什么,要不,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他身上的围裙,是我曾经独自居住出租屋时买的,对他来说似乎小了些,领口还有做工显得略微粗糙的蝴蝶结,穿在他身上,莫名有几分滑稽和诡异的合适。
我走进去,站在他旁边,忽然感觉有哪里怪怪的,“林遇,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前两天我去兼职,遇上大暴雨,他拿着那显得有些单薄的小伞,就冲来接我,结果就是我们俩个倒霉鬼双双得了重感冒,一起窝在被窝里擤鼻涕,几天下来,鼻子那片都破了皮,嗅觉也几乎丧失。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感到了一丝丝不对。
林遇的手已经摸上灶台了,听到我的话,回头向我望来。
“危险!别开火!”呐喊还未从喉咙中发出,眼前有道白光一闪而过,我看不清周围,伸出手想要抓住林遇。
“落落,怎么了,落落!别吓我!”眼前再度清晰时,是他焦急的面庞。
我有些费力地坐直了身子,“我……怎么了。”林遇扶住我,“你刚才突然就晕倒了,”他眼中满是担忧。
“没事了…”我笑着安慰他,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叫嚣:离开这间屋子!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嘶—”我扶着额,感到头疼欲裂,林遇将我扶到沙发上,“乖,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去做饭。”
但我完全没心思听他说话,因为脑海里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带着林遇离开这里!
“够了!”我尖叫一声,他惊讶地看着我,“落落,今天到底怎么了?”我颤颤巍巍地走向他,拽住他的衣角,“林遇,我们不在家吃饭还不好,去外面吃。”他显然是疑惑的,但当他看见我眼底隐隐的泪水,立马同意了。他搂住我,“好,我们去外面吃,不哭,不难过啊。”
他似乎以为我心情不好。
我们随便找了一家快餐店,吃饭时我却心不在焉,不仅仅是因为刚才脑海中诡异的声音十分耳熟,还有热,感觉仿佛置身火海之中,炽热的火焰抚过肌肤,时不时带来我的战栗。
晚上我们没有回家,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林遇和我在酒店中住下。
我蜷缩在他的怀抱中。身体上的灼热仍未减轻,但我的内心仿佛平静了不少。
他好像能感受到我内心的躁动,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脊背,耳边恍惚间响起他的声音。
“别怕,落落,我一直在。”
我闭上眼,一如几年前那样,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但心里莫名地被一个想法支配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不可抗拒的想法:
林遇,你个大骗子。
“嘀—嘀—嘀嘀—”眼前是一片黑暗,我缓缓睁开眼睛。
“病人醒了!”耳边是一阵嘈杂,机器的响声,有人焦急和喜悦的叫嚷,凌乱的脚步…眼前是惨白的天花板。
“白小姐,能听见我说话吗?”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女人轻柔地俯下身询问我,见我没说话,她又问了一遍。
“林遇呢……他在哪里?”费力地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吓人。女人愣住了,她看了我好一会,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几秒,但在我眼中那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她有些犹豫,最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轻声说,“林先生,他去世了。”
林遇,死了。
我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心中是说不出的空茫,之后她似乎又说了许多劝慰我的话,但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句“林遇,死了。”
耳边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叫嚷,到后来变为一个单调的音节持续不断地振动,我烦躁地捂住耳朵,心中想的是,林遇,怎么会死了呢?
我们明明一起在酒店的床上拥抱入睡了啊,他为什么会死了呢?
记忆的碎片在脑子中漫游,脑袋仿佛被锯开一半疼痛,我努力拼凑着那破碎的记忆。
那道声音,那道叫我和林遇离开的声音,又一次回放。
恍惚间,雾散了。
我想起来了,
那是我的声音。
在煤气爆炸的一瞬,林遇迅速地背过身,将我整个身子护在怀里。
我还记得火焰拂过脸颊的感觉。
在意识消散的那刻,他就那样紧紧的抱着我。
陷入黑暗前,似乎看见他笑了,的嘴唇动了动。
他在说什么呢?
我听不见。
只知道那个少年,消散在了刺眼的光芒间。
想起来了。
他死了。死在那场火焰里。
死在我没来得及阻止的,点燃在他手下的明火里。
而之后的一切一切,是我为自己编织的梦境罢了。
我竭力在梦魔中,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懊悔中,想要带他逃离那座燃烧的屋子。
梦总是会醒的。
脑子中一片混沌,我闭了闭眼,他死前最后的模样又一次闪过。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对不起,我爱你。”
“再见…”
是无声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