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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水润鳍

山深闻鹧鸪

  梁雩浑浑噩噩回到府上,阿纷从小门进府,搀着他坐在庭中斟了杯茶。

  天际已经被东升的旭日染红了,膳房已经备好早膳,他一回来,彼时的他们就跑去知会嬷嬷一声,叫仆从把饭菜全都呈上桌。

  枝桠缀绿赋瓷玉,凉粉剔透赐糖红,梅花糕,银耳汤,枣泥滋润香苦茶。

  梁雩没心思吃,仍旧在想着那个问题,但答案其实很简单,要么他提前预知杨秀瑥会遭刺杀一事,要么他是主谋、是元凶。

  前者不一定是宁润正,但后者是宁润正最好。

  然而他不敢相信,他宁愿现实是梁霁在暗中插了眼线,宁润正下允州指导是巧合,杨秀瑥成功被害是意外。

  他这么想了,暂时就当作是真相,凉粉吃了小半,半碗银耳汤解决完后,砸吧嘴没品出味,略有些烦躁地叫下人把东西都撤走。

  他在前庭坐了一会儿,稍微把心态放稳了,便离开前庭去后院,同幕僚之中的一位下棋或是吟诗作对。

  允州那一程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回到京都无疑是放下了一大堆的麻烦,步履加快,寻到了那位先生的住所,准备狠狠疏放自己胸中的郁气。

  不过他来得不凑巧,他们正好在一起吵架,具体的他听不清。

  他抬手挡了阿纷,掀开幕帘进门去,幕僚已经噤声,扭过头望着他,而坐在中间的太尉平烽脸已经红了,可见他在方才的争辩里根本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太尉平烽缄默良久后才小声询问:“宁清泉如何?”

  梁雩没出声,只是摇头,但见他沉痛哀叹,直道“果然”,其余人脸色也不好看,面面相觑,皆是叹惋无比。

  太尉平烽郑重提醒梁雩:“世无长久情,唯利永存。帝王只大国而无小家,你与陛下终归不是一路人。”

  梁雩这时也不能装作不以为然了,他也早知有这么一天——旁人会劝他在应该殊途的时候不该顾及旧情,遂平静地接上话头:“若真有那一日,只有他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他,没有第三种选择。”

  太尉平烽:“你舍得吗?”

  梁雩:“陛下首先是我的兄长,其次才是一国之主。且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也不是做帝王的料。”

  太尉平烽:“你并非不是那块料,你甚至能做得更好。仁慈不是坏事,允州你处理得其实很好,只是最坏的结果是陛下……”

  梁雩:“先生,慎言。”

  太尉平烽苦笑:“我终究是有失偏颇了。清泉啊,本可以善始善终。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

  他闭上眼不想再谈了,满脸悲恸,梁雩见状也不想多留,本想同他交流的心思也淡了,于是乎无声作别。

  阿纷始终在外边等着梁雩,见他出来,从不远处走来,将一个样式简单的钱袋呈上给他看:“主子,您今日还要去见那位走江湖的侠客。”

  梁雩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后来渐渐理清楚思绪,恍然大悟,点头:“清点了就收好吧——阿纷你说,我原本就是最不可能做帝王的王爷,会有野心勃勃的人多疑多虑,把我暗地里解决了吗?”

  阿纷:“属下愚笨,不知。”

  梁雩:“本王并非责怪你以下犯上,不过是提点你几声,好叫你别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阿纷:“属下明白,不过担心隔墙有耳。”

  梁雩:“是我大意了。”

  梁雩无奈笑笑,抬头去看日头,上了三竿,思索着天水会在哪里等着他。

  早朝所发生的事已被大部分高官弄碎传出去了,但百姓拼拼凑凑,依旧能凑出个大概来,悲伤的是大多数。

  有少数人对此事漠不关心,更有甚者知自己在允州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是宁润正之后,笑曰“大快人心”,叱他“死有余辜”。

  世间百态无一,人之所以是人,不仅仅是形态样貌各异,还有悲欢是毫不相通的,可以理解,但无法感同身受。

  天水从孩提时期就想过自己与大多人不一样,是不是人也说不准,现在反倒是释然了,反正打得过他的人屈指可数,旁人说他不是人,他可以动手,打得他承认自己是个人。

  他这次没戴代面,因为没必要,没人来寻他,而且也很少有人刻意找他,记他长什么样。

  他有种十分邪乎的特质,那就是——眼是眼,鼻是鼻,分开看去英俊帅气,凑在一起平平无奇。

  几乎没有人会记得他的相貌,见过即忘的大有人在。

  虽然也没有到特别夸张的程度,看久了还是会有印象,比如说他的师父,他师兄……算了,这人多半不记得了。

  为防万一,他还是会在需要的时候戴上代面。

  可他自己的记性也不太好,他的鹰飞来之前他就不记得之前跟某个人有约。

  大概也是因为他没把昨晚梁雩所说的话当作约定,所以懒得浪费时间去记忆,直到对方找上门来他才有点印象。

  当梁雩到的时候,天水依旧戴着那个代面,五官全没有露出来,他坐在桌子旁喝茶的时候,竟没人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

  也有可能是见怪不怪了,他所在的茶馆本身就是江湖人来歇脚的地方,江湖有曰:少管闲事。至于哪种是闲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易容之术虽少见,但也不是没有;代面覆容那就太常见了,几乎是三天两头就能见着一个。

  言归正传,阿喰——天水的鹰把梁雩、阿纷领来了,野性未改,横冲直撞没想过要躲人,惹来几声叱责。

  它不是人,却能察觉到那语气很不好,没理会,更傲慢地落在天水肩头,鹰爪展出来让人看得一清二楚,望而生畏,便对那个镇定自如的人更畏惧,都扭回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儿。

  阿喰扑棱翅膀整理威容,鹰眼看向了梁雩——他也看到了它的爪子,也在想为什么杀手要当护卫——他确信自己不会有要让天水杀人的一天。

  天水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鬼晓得他的速度多快才能让人无法用肉眼见到他喝水的动作,而声音还是很难听:“你拿钱过来了吗?”

  梁雩走过去,掀衣角坐在他对面,抬手示意阿纷,后者会意,将钱袋放在桌子上,打算摊开,被天水制止了。

  天水:“外露的财会叫人盯上,毕竟这可比跋山涉水去山里挖指甲盖大小的金子还容易。”

  阿纷没扯开系带,就此停了手,看向梁雩,见他点头便收回手,安安静静站在一边。

  阿纷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的正确,挑不出错误来,天水将钱袋收好,问了:“这么规规矩矩的做事,不累吗?”

  阿纷:“不累。只是为了主子办事罢了。”

  天水笑了,喉咙发出古怪的笑声:“既然有你,那一些琐事你主子确实用不上我——不,我无法做到像你这般完美无缺。”

  阿纷并不觉得这是在夸奖,反而还有点嘲笑的意思,但天水的语气很平常,不重不轻,所以他不再多言,默默站着。

  梁雩为舒缓气氛,笑言:“跟久了,我的脾性他也就明了了,自然少出错。”

  天水:“就像我的鹰一样。”

  梁雩:“你说得不错。”

  阿纷适时斟好茶水推至梁雩面前,转眼见得杯子与天水的碰在一起。

  是天水主动的。

  天水:“两个月,多多指教。”

  旋即,梁雩似乎记起了什么,问他:“你知道我就是木雨?”

  天水:“这太简单了,拆个字就能得出木雨二字。”

  梁雩:“不愧是‘天水’,名不虚传。”

  天水:“你可以大胆猜猜‘天水’是不是我的真名。”

  梁雩:“我想,应该是。”

  天水:“那你也名不虚传。”

  梁雩哈哈大笑,站起身,把茶钱付了,就三个铜板,他拿得出手,因为前些时刻已经吩咐人换散银钱,还有多余的也就自己留着了。

  顺利取得天水这一名猛将,虽说只是一时间的,但他也满意于这一时的拥有。

  他们回了府,安静忙活自己的事,似乎根本不记得宁润正身死的日子,或者说是不愿意记起。

  但又有谁能料到,荣王归京的宴上,会上演一出‘鱼腹藏剑’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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