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岚阁,我随手拿了一本游记翻着,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那些平时看起来通俗易懂的文字,此刻却变得晦涩,我竟是一句都看不进去。
真烦啊……
我扔下游记,斜靠在榻上,脑子里乱哄哄的。
思绪像是被揉成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不清。
当今陛下司承乾,与我爹是幼时自小长大的竹马竹马,听我爹说,他俩以前关系好到能穿一条亵裤。
两人年少时志趣相投,互相引为知己,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我爹做丞相二十多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人到中年,却还要被陛下猜忌,试探,甚至连唯一的女儿都要被利用,当做棋子。
三年前,我去疆南,是为了给皇帝找药。他答应我,只要我能成功带着他需要的东西回来,便允我一件事。
而我,想让我爹致仕。
如今陛下病弱,万一哪天就不行了。我爹虽是文臣,但也能说一句功高盖主。
永宁元年黄河改道,是我爹忙前忙后,亲自去安抚灾民,又重新划出一块地安顿灾民,让他们重新生活。
永宁五年青州大旱,朝廷拨出去的赈灾银两被地方官员层层剥削,真正能到受灾百姓手里的少之又少。我爹又亲自押运赈灾银两,将那些食君俸禄,却草菅人命的狗官尽数关押。
带着数十大小官员实地走访,带领当地百姓找地下河,又引洛河水进青州,这才让他们度过那一年。
像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甚至有百姓偷偷为我爹供奉了长生牌。
以前陛下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如今他上了年纪,身体欠佳,我爹却正当壮年,身强体壮。
身为上位者,他难免会生出别的想法。
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所以我才想要让我爹离开朝堂,离开京城,他为这个国家操劳半生,他的下半辈子应该安稳。
走寻常路陛下不会放人,毕竟,我爹是真的能臣,死后配享太庙的那种。
所以,我只能在别的方面入手。
只可惜,我如今应当是没有机会再带我爹离开了。
如今他的身子越来越差,先太子案后,迟迟不立储君,如今朝堂动荡,那些皇子,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都想争一争那储君之位。
这种关头,他绝不可能让我爹离开。
我没有我爹那么伟大,舍小家为大家。我所求不过是我一家平安而已。
“真烦呐……”
我看着窗外,喃喃道。
不知道我爹在同蒋澄宇说什么,两人连晚饭都没有出来吃,是刘叔送到书房的。
我找过去的时候,刘叔居然把我给拦住了。我爹的书房我都是来去自如,少数几次被挡在外面还是那老皇帝来的时候。
“小姐,老爷不知道在跟蒋家那小子说什么呢,不准任何人靠近。”
“刘叔,我也是任何人?”
“不不不,小姐,您可是我们府里的珍宝啊,怎么能是任何人呢,您要真想进去就进吧。”
我失笑,在相府,我总是有特权的。
“算了,刘叔,您去吃饭吧,我去喊刘泉过来守着,您年纪大了,应该多休息休息,以后这些活便让年轻人来干吧。”
“哎,好好好,小姐说的是。”
刘叔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他走后,我也不曾久留。
我并不关心他们在聊什么,只是我爹肠胃不好,我怕他不按时吃饭,又胃痛。
后来听刘叔说,我爹与蒋澄宇在书房待了一夜。